“此处名为柳城,就是很多柳树的意思。我们走了两个月才来到这里,我穿坏了三双鞋子……宋然,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老家伙来到这里正常多了。还没有找到人,我们在这里住下来了。我拜了个师傅,他说我枪耍得好,此事说来话长,见面再谈。我年底一定回去的……你考上了,吕家人是不是很得意……”
庞非的信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估计是想到什么就写下来,宋然却觉得更加亲切,就像平时说话一样。几张纸写得满满的,都是些琐碎的日常,宋然如饥似渴地囫囵看下来,大概知道了那家伙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似乎还不错,不过按照庞非的性格,都是说好的时候儿多,就是有事也不会写在信里。
这么说,庞非他们已经在南边安定下来了,还拜了师傅?学什么?信里又没有说。他问都没问,就笃定自己是考上了……宋然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信就是那时候写的罢?
他抚摸着信纸,指尖细细地划过每一个字,闭上眼——庞非一脸嫌弃地走在他爹前边,看人没跟上只得又停下等,额头上写满“烦躁”;庞非抱着手臂,背靠大树,口里叼根草,百无聊赖;庞非曲着一条腿,歪着头写信,不时挠挠头……庞非,庞非……他轻轻念着,一股柔情在心里萦绕回荡。他说年底一定回来,回来就不走了吧?拜师傅干什么?莫不是还要去?
宋然睁开眼,把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的确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大约庞非写信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会怎样,一切充满着变数。然而不管如何,他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宋然捏着信纸沉思了一阵,最后拿起来放在唇边亲了一亲,亲完又觉得自己也是够傻气的,自个儿都笑了。然后从床底拖出小木箱,把信珍重地放进去。
过了两日,便是中秋佳节,吕府中早置办来新鲜果品月饼,分派到各房中。那些下人家在此的,求求恩典,大多也放回去与家人团圆了,倒显得较平日人少。
吕宋峤一早带领两房及旁支的兄弟子侄,开了宗祠行过朔望之礼。晚上又大开宴席,一齐吃过晚饭,方各自回去赏月取乐。
单说二房这边,今年多了宋然,又添了个可爱的小女娃,看着比往年更热闹些,众人兴致都颇高。女眷们焚香拜月,吕宋峤与宋然就着爆香的大螃蟹喝桂花酒,其乐融融。醇香的桂花味儿,金黄的香酥的螃蟹,混杂着,真个令人垂涎欲滴。吕宋峤拿了个小螃蟹腿子逗瑜姐儿,小家伙吮得啧啧作响,大家都笑起来。
中庭地白,高树栖鸦,银霜满地,正值酒酣意浓之际,吕宋峤喝了几杯,十分开怀,见如此良辰,不可无乐,便侧过头来问宋然:“我那支紫玉箫是在你那里么?。”
那是宋然从莳风处拿回来的,一直搁在品静轩,听见问,他就点了点头,说:“二哥是要吹么?我去拿来。”
“不拘叫哪个小子去就行了。”吕宋峤说。
“丫鬟都家去了,叫人去怕找不到,还是我回去拿,很快的。”宋然边说着边站起来,吕宋峤便吩咐自己的小厮松儿跟着。
因月色清朗,主仆两个灯笼也不打,一径回至品静轩,屋里并未留灯,横竖借着月光也能拿到,宋然正欲推门,忽听到东边小屋子呼啦啦传来一阵响动,倒吓了他一跳,手一顿,停了脚,转头低声对松儿说:“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我也听到,那边不是三爷屋里伺候的姐姐们住的么?”松儿也疑惑,压低了声回道。
难道是有贼?! 两人对视了一下,眼里都带着紧张和几分激动,悄悄转过身,轻手轻脚往东边去。松儿顺手抄了把扫帚,紧紧握着。
到得门前,宋然贴近门听了一听,里边窸窸窣窣的隐约有声音,他的心跳将起来,有些怕,但里边似乎是一个人?罢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喊一二,就踹门,你动手。”宋然朝松儿做着口形。松儿点点头,表示明白,握扫帚的手有些抖,毕竟两个都是十多岁的少年,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
“嘭”的一声,宋然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贼小子!哪里逃?!”松儿一声大喝,也冲进来,尚未看清楚,手上的扫帚便不计死活地朝床边的黑影招呼下去。
熟料才打了两下,那暗影“哎哟”两声,竟挣扎着站起来,用手抓着扫帚尾端,猛地一扯一推,倒把松儿搡得趔趄。
第22章 处置
宋然闻得一阵呛人的酒味,混着些不清不楚的人身上的体息,令人几欲作呕。他这才觉得不对劲,借着月光,见那床边地下还有似乎一人,只伏着,身子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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