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瞬间觉得,周身发冷。
这两个人的残缺,太惊心。在梁宫伺候了几十年,商承弼素来残暴,晋枢机也绝非善类,遇到的惨事非刑不知有多少,可是,这两人却不同。
地牢在地底,又在瀑布之后,如此阴湿的地方,一住五年,别说身受巨创,就是一个正常人,也该被逼疯了。可眼前的晋枢椽虽然受了膑刑,却在那张石桌子上坐得端端正正,面上的倨傲竟像是比皇上还多,那位枢柾公子,即使双目所在处的疤痕刿目怵心,面上却一派安详之色,只略略抬起的下颌,透着傲烈之气。
商承弼没有说话。
五年,他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每一次,却都不会说话。
晋枢椽用手撑着石凳子往前一挪身子,“你有种就杀了我们啊。”
商承弼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扫视另一边倚墙靠着的晋枢柾,“我不会杀你们,朕若要你们死,五年前,就可以动手了。”
的确,五年前,他恨绝了他们
他刚刚坐稳皇位,楚王就反。逼得正打算翦除靖边王势力的他不得不给兵给粮,让商衾寒名正言顺地再一次成为大梁的英雄,老百姓渐渐不再提起的衾寒不转钧天梦又唱了几年。
从此,这位皇叔不但于他有逊位之德,还有平乱之功。
他恨晋家,如果不是他们不识时务,甚至晚两年再反,他都不至于如此被动。
君威难犯,他要让他们知道挑衅他的后果。于是,他夺走了晋家人最在意的东西。
明秋公子的双目,疾飞公子的双腿,重华公子的骄傲。
晋枢椽终究是沉不住气,“你带着个奴才来,究竟什么事?”
商承弼有什么事,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只是,重华走了,他困着这两个人,就总能安慰自己,重华还会回来。
可是,他看着这两人的伤——重华,你若是知道朕这样对你两个哥哥——
这些年,不让你见,非是朕心狠,实是朕,心下不忍罢了。
商承弼再看一眼枢柾枢椽,转身离去。
王传喜小步跟上。
石门在身后合起,更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晋枢椽回头望哥哥,“这个昏君又来做什么?”
枢柾枢椽二人被他关得太久,石牢之中不辨天日,也不知距上次他来究竟有多少时日,只是,很清楚这次离上次很近了。
枢柾思索片刻,才道,“这是他第十次来,也是第一次,带了别人来。”
晋枢椽一愣,“他为什么带个奴才,是不是,是不是重华出了什么事?”他想到这里,便着急起来,双手并用,要从地上爬过来。
枢柾的声音很轻,“你不必急。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他说了这一句,便细细解释给枢椽听,“我们初来时,他,对我们动了严刑。”他说到这里,语声虽然平静,心中却是一阵怵痛,他是亲眼看着枢椽受了膑刑才被剜去双目的,他向来知道这个二弟有多自负,被砍去了双腿,真真是生不如死。
只是,被虏入京,早已想到,是这个结局,这些年过去,也不必再自怜自哀。无论怎样,自己兄弟二人还能在一处,唯一担心,只一个重华罢了,“衣衫饭食,也多有苛待。”
晋枢椽攥紧了拳头,“是。”他至今都忘不了,饿蝇腐虫爬在他齐齐断了的膝盖上,赶也赶不走。每日能有一口馊饭,就不错了。要不是大哥在寒夜里整夜整夜不睡拼命搓热自己身子,他早都死了。
晋枢柾接着道,“渐渐地,给我们挪了地方。诊病的大夫,医术也越来越高明。”
晋枢椽哼了一声,显然是想到了商承弼曾经来炫耀过的,“你们楚地的重华公子,在床上,可是比我父皇用过的男妃还够味道。”
晋枢柾接着道,“再然后,吃的穿的,也讲起四时节气来,我若是没有算错,大概,也有五六年了。”
晋枢椽还是不说话。但想到这所谓的“好日子”,有可能是弟弟用身子换来的,心下就痛得能滴出血来。他宁愿再被斩断了一双手,也不愿想这些年,重华究竟遭遇了什么。
晋枢柾轻轻叹了口气,“上一次他来,我们才吃了不久的腊八饭,前一段,却吃上春饼了。枢椽——”自从二人遭逢此难,他再也没有叫过弟弟的字疾飞,“以前,我就猜过,这昏君,渐渐对重华生了情意。如今,我猜,他已渐渐,掌控不了重华了。”
山奈(2)
一路重回栖凤阁,商承弼于窗前坐下,王传喜小心伺候着,半点不敢怠慢。
商承弼望着那片竹子,盯着盯着,突然掐住了竹间一朵小花,王传喜心里咯噔一下,竹子开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商承弼的声音带着喑哑,“这一片,是谁伺候的?”
他问出这一句来,王传喜就知一定又会死人,而且是死一批人,只道,“老奴无用,常日只是养病——”
商承弼突然转过身,目光在王传喜面上一轮,鹰瞵鹗视,直逼得王传喜喉咙发干,而后,商承弼却突然转过身去,唤小顺子进来。
小顺子惯常驾前承奉,一听商承弼问话,想都不想,便说了几个平素和自己不对付的大太监的名字。
商承弼细细看着他,看了良久,小顺子腿肚子都软起来,商承弼却是用丝毫不以为意的口气道,“既如此,便撵出御前去吧。”
“是。”小顺子忙应了。
王传喜却是在心下摇了摇头,商承弼生性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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