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判官僵住了。
“一剑破七星,好厉害的剑法!” 不知何时,此间已多了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个半死不活地躺在轮椅上,另一个,却是精神矍铄,连喝彩也格外大声。
“剑势起而水波不兴,杀人者无形无影,被杀的不知不觉,厉害倒是不假,只是,太过霸道。” 那轮椅上的老人总共说了五六句话,却咳了十七八声。
推轮椅的老人道,“杀霸道的人,自然要用霸道的剑法。”
“你!”铁判官已站了起来,双目圆睁,似是老了十岁。
推轮椅的老人道,“铁老爷子不要瞪我,黄河七霸作恶多端,你早该想到——”
“老夫先杀了你们两个老东西!”铁判官须髯尽张,手中铁核桃掷出,射出几道黑风。
眼看着这病怏怏的老人就要送命,轮椅扶手上却突然弹出两个铜关窍,正夹住了那四枚飞势而出的铁核桃,老人摇头叹道,“你就算拼不过人家的剑法,又何必拿我们撒气?”
铁判官冷哼一声,出手不中,竟也不再找那两个老者的麻烦。他本就是老江湖,见这二人来得无声无息,知道定非等闲之辈。若不是转眼之间七个弟子命丧人手,他也不至如此狂躁。
谁知那推着轮椅的老人却偏又要多嘴,“我知道你想报仇,不过,我劝你动手之前先看一眼池水。”
铁判官复仇心切,丝毫不理会那老者言语,只是握着判官笔,一步一步向景衫薄走去。纯钢打造的判官笔凉得彻骨,似是在等着仇人的鲜血将它滚热。恰在这时,耳边飘进一缕琴音,铁判官此刻明明应该什么都不理会将他的七十二招笔上绝学击向景衫薄,再将他剖心戮尸挖肉剔骨,可偏偏却又抗不过这琴声的魔力。
晋枢机重瞳笼尽斜晖,薄唇微启,“铁老爷子还是看一眼水的好。”
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嬉戏的锦鲤。
“铿”的一声,铁判官判官笔落地,这个纵横河岳的老人第一次感到绝望。
晋枢机望着景衫薄,“连鱼都不忍心打扰,公子真是个温柔的人。”景衫薄出剑之时铁少虎早已沉在水底,潭影出鞘,一剑七杀,池中的游鱼却丝毫不受惊扰,比之铁判官的笔动水势逼杀锦鲤,不知要高出多少境界。
如今,铁判官就站在景衫薄身后,景衫薄却掠水而过,在池边塘下找出一大包饵料。他单手握剑,另一只手轻轻撒着鱼食,“花鸟虫鱼何其无辜,人的争斗又为什么要祸延他们?”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带着微笑,水光潋滟,锦鲤追逐落花,满池静好映在他眼里,天地浩渺,岁月长安,仿似只有这一刻,他才愿意褪去满身寂寞的杀意,静心做回,那个踏沙访雪的十四岁少年。
夕阳渐沉,暮色更深。剑在手,敌人在对岸。安静平和似乎总是很短暂,景衫薄轻轻吹了声口哨,满池游鱼都躲进水里去,他回过头,看着双眼通红的铁判官,“你已可以出手。”
铁判官不动。
因为他已看到了景衫薄打出去的一点炫光,而后就听到了几声惨叫。那种声音尖锐中带着嘶哑,若有谁试过用钝刀几番割不断鸭子的脖子,当能想象得到。
晋枢机轻轻摇了摇头,目中似含歉意。他纤长的手指慢捻琴弦,对景衫薄微微颔首,“多谢公子。或许,他只是不放心我独自出来。”
他是谁?为何要派人监视晋枢机,又为何不放心他独自出来,晋枢机没有说,景衫薄也没有问。
黄昏。
晚风曳水,飞花辞树,彤云似火,暮色如烟。
晋枢机白皙的手指轻轻扣着漆色的琴额,任林间的暖风飞起绯色的縠袖,双眉微颦,已是幽情万种,星眸回盼,更是风姿悠寂。一只黑猫突然从密林里蹿出来,拖着一面极小巧的拨浪鼓跃入他怀里,晋枢机轻轻揉了揉那黑猫的脑袋,将那拨浪鼓从他后腿上解下来,“桃儿,辛苦了。”那叫做桃儿的黑猫似是听得懂他的话,低低喵呜一声,便邀宠似的跳到晋枢机肩上,用头顶的绒毛腻着他光洁的脖颈,晋枢机像是被它弄得有些痒,目中的神色还有几分无可奈何。他轻摇拨浪鼓,鼓声朗朗,素手如玉,夕阳将他削肩勾出金色的倒影,那只黑猫的眼睛却发出绿色的光,景衫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妖异。
晋枢机轻声问,“公子可识得这面鼓?”
“不识。”景衫薄的声音依然很冷,他本就不是个热情的人。
“喵——”安静卧在晋枢机肩上的黑猫似乎很不满主人的冷落,伸个懒腰,一爪子就将这面鼓从他手里拍下来。
晋枢机低头拾起小鼓,轻轻摇头训那黑猫,“桃儿,你可真不识货。这面鼓可花了我不少功夫。”他说着就抬起头,望着景衫薄,“公子可知道,这鼓是什么做的?”
“不知。”景衫薄的声音越发冷淡。
晋枢机轻轻叹息,眉间那一点朱砂像是夕阳泣下的最后一滴血,“这是处子之手。”他目光邈远孤寂,带着种压抑的惋惜和忧伤,“我已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手了。鼓面,是她玉手如雪肌肤,两颗弹丸,是她左右小指玉骨指节。她的右手皮肤粗了些,不能剥下皮来做鼓面,蚀去皮肉只取手骨做个弹丸,倒可将就。美中不足便是手柄取了中指,本来,无名指要纤细些,可惜,不如中指那么直。”他边说边摇着这面小鼓,只一抬头,漫天红霞都沉进他重瞳里,那对雾一般的眸子竟似也染上血色,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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