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真有几分哄的意思,我呆呆的,也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只有吃菜。倒是我才发觉到他身上带着烟味,大概一整天抽了不少的烟。我更加说不上心情了。
吃完了饭,方微舟去收拾,他让我去洗澡换一身衣服。这之后我们才出门,他突然说:“叫车子坐吧。”
我不理解,他又说:“明天我要进公司去,也要回家一趟。”
我顿了顿,便点头。记起来了,明天除夕,无论是谁都一定要回家团聚。我看看他,道:“我……”
方微舟不让我说下去:“车子你留着用,我晚点搭高铁回去就可以了。”又道:“不过你这两天没睡好也不要开车了,叫车没多少钱,不要省这个。”
我不说话,可点头。
去了医院,没有等多久便可以进去探望母亲。方微舟一样陪着我进去。不过一天,母亲病况其实没有多少进展,照顾母亲的护理师还是向我说明护理的事项,同样鼓励我和母亲说话。她帮忙找来医师,抽血的结果在下午便出来了。医师的说法也还是千篇一律,不过抽血的数值倒是好了点。
我静静地听完,望着母亲,终究忍不住问出来:“我妈,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医师道:“老实说,这个我们不能完全保证什么时候,但是比起来,你母亲虽然症状很严重了,可是救治即时,脑部没有损伤,心脏的部份做了修补,只要动脉压力持续降下来,情形还是乐观的。”
我非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所以什么时候会醒来?”
医师看看我,道:“最好的情形就是这两三天,如果过了这两三天没有醒,我们再来谈谈另外的治疗方向。”
这意思当然懂了,我不再问了。
会客时间很快过去,我与方微舟离开加护中心。刚刚在里面,方微舟一言不发,他当然也听见医师的话,这时出来了,我突然有点怕听见他说任何的安慰。谁说也能够敷衍过去,可是在他面前,我没办法,整个忍不住要非常依赖他。
我马上开口:“你坐几点的车?”
方微舟道:“不急,我和你回去以后再出门。”便看看我:“阿姨在加护中心有专人照顾,有任何情形马上会处理,也会联络你。”
我沉默一下,道:“我知道。”
方微舟道:“你现在不休息好,等到阿姨醒来,转到普通病房了,你要怎么照顾?到时要阿姨来担心你。”
我看看他,没有说话,不过与他一齐下了楼。到医院门口,那边有个时钟,已经晚上快九点半了。他现在陪我回家,又出来,真正不知道要几点才去车站搭车,况且先没有买好票,今天小年夜,等买到票回了s市又更晚。
我道:“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你去车站吧,不然回去很晚了。”
方微舟却不肯,十分坚持。我和他争了两句,还是与他坐一辆车,先到我家,他不上楼了。一坐上车,空调吹过来,吹得我整个又疲惫起来。向后靠着椅背,我望着一幕幕经过去的夜景,脑中空荡荡的。
车厢内非常安静,我不说话,方微舟也沉默,他一路上看着手机,似乎回复了好几个讯息。
车子开到我家楼下了,方微舟让司机等一等,和我一块下车。他道:“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神好了再去医院,记得不要开车。”
我默默地点着头,听他又说:“今天我转了一笔钱到你的户头。”
我霎时一怔。
方微舟看着我:“你刚刚把钱都领出来了,没有多的钱可以周转,这段时间都要花钱,先用着,明天我也怕没时间帮你去一趟银行把钱存回去,就要拖过年了。”
我欲言又止,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只点了头。
方微舟也安静了一下子,说:“假如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我道:“嗯。”
方微舟看看我:“我走了。”
我点点头:“嗯。”
方微舟便上车了。
车门一关,很快开出去,那车尾灯渐渐地遥远,只剩下一团朦胧,慢慢完全看不见了。我突然很受不了这时的心情,可是怎样的心情又说不清。我站了一会儿,才掉头上楼。
刚刚出门前没有关灯,一开门,到处通亮,雪白的光却分外显出这满室的安静,隐约有股萧索似的,生生使这个家变得大了,更加空了。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然而怎样也看不进去。倒不是因为想着母亲病情的缘故,也没有人,却感到气氛压抑似的,坐不住,简直不想待在这里。
当年父亲昏倒被发现送到医院,已经太晚,根本不能救了,那天早上母亲带着我到学校去,父亲监工的地方有个工人知道我家电话,大概打过去找不到人,在父亲办公桌上看见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我穿了学校制服,就联络学校。我去班级教室,母亲到教职办公室,那边的职员刚刚接到电话。
母亲没有过来找我,马上就去了医院。
当时我九岁,正在爱玩的年纪,周围的同学都一样,下课时间一定不肯在教室,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也要跑到距离教室很远的地方玩。我毫无知觉地过了整天,到了放学,照例要到教职办公室去等母亲一块回家。我不会忘记那天,母亲站在办公桌前,在她身边围着几个人,而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我喊她,大家朝我看来,那神态也不知道怎样形容,后来每次想起来都受不了。
以后的时间真正不知道怎样熬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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