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宁既来了这儿,原就是要林铭玉看清他的来意。林铭玉今日这般神情说话,也证明他懂了自己的意思。事不宜操之过急,慢慢儿捂着,总有把他们感化了的一日。于是笑道:“是我的不是,光顾着来找你,没顾虑周全。如今我的心思你尽知了,望转交令尊,若有指点,便是我的万幸了。我这就走了,回头等你的好消息。”
林铭玉装糊涂,应道:“明儿必把你的文章还回来的,何须客套。”
宋文宁也瞧不出失望,站起来告了谢,便由着林大引出了府门。
酉时,林府正房,林海林锐林铭玉都到了,黛玉披着来时的斗篷,怀里抱着手炉,在黄鹂黄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对着林海盈盈下拜道:“爹爹保重,儿去了。”
林铭玉忙扶起她,牵着到林海身边来。
“好孩子,在宫中万事当心,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记挂家里。”
林黛玉含泪应了。又走到林锐面前,福身道:“爹爹老迈,弟弟年幼,这些年,家中多亏了九哥哥。”
林锐忙还礼道不敢。
林铭玉笑道:“姐姐不必忧心,家里有我和九哥,必把爹爹照顾得好好的。明儿只要有机会,我们还上折子请你出宫。”
林黛玉转悲为喜,摇头道:“我们家是好的了,一家子都在都中,又常有见着的机会,且莫要为了我多求恩旨了罢。我在宫中也是好的,你们也不要挂怀。”
宫中的太监已经到了,该说的该交待的,这三日一家人也尽说够了,因不再多耽搁,林黛玉拜别了父亲兄弟,上了宫中出来的马车,离开了林府。
转日天晴,又值年关,一匹快马驰入宫门,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引得朝臣们哗然。林铭玉在上书房也听到了风声,其他的皇子陪读们亦有所闻,一时间上书房里暗潮汹涌,议论纷纷。
苏不沾小声道:“海贼抢到凉瀛头上,福建海师竟然无功而返,什么时候,福建一带的海贼如此厉害了?这事你们怎么说?”
夫子方走,屋子里的人早就按照平日的小圈子划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苏不沾这一处,坐着林铭玉,温芹还有两个平日常来往的少年。他这一说话,那微胖的少年已经说道:“还能怎么说,为什么涂二公子在福建时没有海贼,偏生现在海贼就横行了,连素有威名的福建水师也不能挫其威风,事有反常,必有蹊跷。”
这位是临阳伯福的嫡次子侯禺,他爹虽是勋贵出身,手里却没有实权,来陪读也是凑数的。平日里说话没什么顾忌。
跟他一起的那个少年是翰林院梅大人的小儿子梅易知,听了这话轻轻道:“福建海贼历年皆有的,这次出来的突然,许正是因为涂公子在时,福建水师威名远播不敢擅动,如今借机作乱,新上任的长官们反应不及,也是有的。”
这事若人人都知道其中有蹊跷,反而要值得思考了。不说新的福建都督是皇上钦点的,就算是涂硕,身后可站着忠顺王府啊,这两位都不会是这么傻的人罢!
“铭玉,说说你的想法?”温芹笑着拍了下林铭玉的肩膀。
林铭玉摇摇头道:“如今我们了解的有限,真相如何说不准。不过若是我见到这个士兵,我会问他当日凉瀛与我方的交易,知道的有哪些人?行动部署的又是哪些人?凉瀛有多少人,福建水师有多少人,海贼又有多少人?海贼装备如何?何时何地发现的踪影,又是如何得手的?双方交易之地应是常去的地方,日常定有小支军队驻守,几个哨所之间也该联络及时的,为何出事了,福建水师赶不及追踪海贼?当时福建水师又在做什么?传讯的哨所在做什么?若这些都能问清楚,是非曲直,也自然水落石出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皆惊。
温芹笑道:“想来今日便来知道这些答案了。”
林铭玉心道,当然能知了,涂凌光布了这么久的局,就是要让忠顺王府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想要开脱,只能把这里面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然而只要分说清楚,私通海盗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了。
忠顺王府会如何做?认下失职的罪过,放弃海上交易这块肥肉;还是冒着被揭穿的风险,据理力争一番?
忠顺王今儿该睡不着觉了。
京都这里已经是谣言四起,原来福建的水师府里,也是一片黑云压顶的沉重气氛。
涂硕黑沉着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堂下立着的王重胖脸上汗出如浆,一贯趾高气扬的眉目在小主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下显些皱成了一条活生生的老苦瓜。
屋子里的火盆烘得他全身发热,内衣贴在肉上,让人有一种皮肤被死死黏住的沉重感,不过他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唯恐打断了主子的思绪,让他把一腔的怒火对准了自己。
“什么个东西,老爷子给点儿脸,就充什么主子,不过是皇家的一条狗,凭他也配对爷摞脸子!”涂硕突然一脚踢飞了博古架旁立着的一只高几,高几上的珐琅瓷器骨碌碌滚动了两下,“哐嘡”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碎片渣滓溅飞,有一片不小心落到王重的腿上,唬得他往后一跳,口里禁不住“哎哟”了一声。
“坏了。”王重暗骂。他战战兢兢地用眼角余光扫向涂硕的方向,只见他一双阴毒的眼睛正不屑地望向了自己,忙腿一软跪下道:“小主子息怒,依奴才看,姓尤的胆子小,不敢抗这个担子,出了错往主子身上一推二五六,实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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