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老皇帝的胡子都要抖起来了,偏偏文瑞那小子还在滔滔不绝:“……夫天下之大,民生为本;天子治下,以学为进。今圣上心怀苍生,数年一日,办学于民间,精进于朝堂,恩泽广施于天下……”文瑞的声音清越而响亮,在朝堂上朗朗诵读,还真颇有些余音不绝回味无穷的意味,身后趴了一串的老先生,从右丞相到礼部尚书到翰林院诸位,个个一副痛心疾首自己没尽职尽责居然让老皇帝劳心劳力事必躬亲的哭丧样。
政德皇帝此时的心情实在很哭笑不得。一大早刚坐上金銮殿,那群翰林学士们就直扑金殿下痛哭流涕的自我忏悔,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后来文瑞站出来当众汇报查察那学院的结果,他就预感不对。现下,金殿下跪了那么多,文瑞又把好话都给说尽了,还例举了好长一串中举名单,全是从那家学院出来的平民子弟。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学院又不是在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彻查”两个字老皇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脸颊抽搐了好几次,还好隔着帘子底下的大臣们也看不清,又多运了好几次气,老皇帝才慢慢的开口:“众爱卿平身,都莫要再自责,此事朕本也是试行之举。只是今后如何,朕还需仔细思考,也望众爱卿能助朕一臂之力。”然后转过头盯着文瑞:“睿亲王此次查察,收获甚丰,早朝后来御书房详谈。”
文瑞听到他家舅舅金口已开,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立刻跪拜:“臣遵旨。”一会儿御书房里详谈,只要先确保书院不会有事,他就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说的老头子回心转意而且还能龙颜大悦,而且他准备了一堆关于书院的计划。这个书院,文瑞现在是打定主意要帮到底的,或者是被那些一心办学的宿儒们感动,亦或者,是因为张氏少东那清冷的目光。
文瑞在金殿上和他家舅舅玩书院存亡争夺战的时候,张静这里大家才刚刚起床。今天是初五,每个月规矩这天要洒扫洗尘,祭天地拜孔圣人,所以一早学堂内就吵吵嚷嚷。东面馆内是世家子弟,自是不屑于亲自动手,各家小厮丫鬟来来往往,有几家平时有罅隙的,这些下人们也借着混乱劲儿互相使绊子;中馆是富庶人家的子弟,虽然也不会自己动手,但是因为多半是商人出生,和气生财的道理熏陶下,看上去就要平和许多,至少不会明面上的箭张弩拔;而西馆则是完全的平民子弟,有个书童的就算是家中十分富裕的人家,所以基本上遇到这样的日子个个都是亲自动手。而张静也最喜欢来西馆,这些学童年纪也都不过七八岁十多岁,小的甚或只有五六岁,看着就是粉嫩嫩的一个个小团子模样,都挤在院子里奉打扫之名行玩耍之实。看到张静带着小四跨进院门,小的们一下子就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几个年长一点在屋内认真洒扫的学生也走了出来和张静见礼。
张静摆手,就算见过,身后一群小的跟着一起摆手,惹的几个大的威胁作势要打,钱夫子站在廊檐下呵斥一声,一群孩子嘻嘻哈哈一哄而散。张静打发了小四去做他的事情,转身,就看到院门口跌跌撞撞走进来个小娃娃,忙上前迎住。
这小娃姓宋名祥小名三伢子,才刚四岁零三个月。穷人家的孩子,吃用并不太好,小孩子往往长的也慢,这点岁数还不是太会说话,只是看见张静就一个劲的冲他乐,大眼睛都笑成了眯眯眼。张静看的心痒,抱起狠狠亲了一口,惹的小孩笑的更大声了。孩子身后跟着进来的是宋婶子,这小娃是他家老三,年前在书院里读书的老二考中了秀才,为老宋家挣足了颜面,书院对穷人家的孩子收取的费用又不是很高,所以她和男人商量之后就干脆把老三也送来学里。只是孩子现下还实在太小,跟他上课也全听不懂,在学里也只是玩,最后莫名的就变成了张静的小跟班。倒是一段时间来,孩子原本沉闷怕生的性格大有改善,对着陌生人也肯喊人了,宋家两口子十分欣慰,今天知道学里要祭拜,就捎了些时鲜果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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