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斯琦把自己的工牌夹在乔奉天额衣领上,嘱咐乔奉天去坐前三列的教师席位。乔奉天嫌扎眼不乐意,郑斯琦没辙,带着他去寻了个犄角旮旯的座位,视线稍偏,好在靠前,舞台大致整体还算能看得清楚。
郑斯琦正准备回后台,将将转身,乔奉天便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就我……我一个人啊?”
乔奉天四下环顾,偌大的礼堂,连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面孔都是生的,一想自己算是外人,难免嫌自己格格不入,心里尴尬。
“我等下上台,结束了就来找你。”郑斯琦捏了捏乔奉天的手,抬了抬他细溜溜的尖下巴颌,“等着我。”说罢蹲下没进阴影里,身形纳进众人的视野盲区,“亲一下。”
乔奉天吸了口气,低头在他嘴上飞快地贴了一下,“好。”
惊喜,乔奉天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刻意地不去想这个词儿。想象与想象之间,因为观念差异,总是隔着一层或浅或深的罅隙。郑斯琦的惊喜未必能真正达到令乔奉天不可置信的境地,乔奉天脑海里幻想的惊喜,郑斯琦也未必能做到不遗余力。
两个人在一起,矛盾源起,往往就在于一方过于专注于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感受,而在愉悦度未到达心中量杯的满溢点后,恼羞成怒,以致忽略事件本身最原本纯粹的意图。得之我幸,不在心中无限地拔高期许的标点,收到多少,就珍藏多少,喜欢才够保鲜长久,下一次才值得期许。
这是俩人之间的第一次,像是在众人之间耍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把戏。
做足了十二万分的准备,却依然在男女主持带着明显调侃意味的报幕之后,帷幕拉起,看着无舞台中央的郑斯琦时,心悸不已。
少年式的白衬衣,浅蓝水洗的牛仔裤,吹得松散的黑发,摘了金属的框镜,竟换了一只深棕框;“啪”一声开关开合的动响透过扩音传递向巨大的观众席,两束天排灯的追光合拢,温融地罩在郑斯琦颀长的身影上。
那样挺拔年轻的姿态,如同青山白云,风烟俱净,晴光万里,乔奉天几乎看得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愣愣地在拐角位置坐直身子,听耳边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与欢呼。人文的观众席上,立刻像一抔凉水撒进了油锅,激起一阵沸腾的喧嚷。乔奉天看不少学生一面站起喊“男神”,一面朝舞台上吹起了流氓哨。
其中某个姑娘一声“男神”喊得时机太过恰好,高亢激昂地猛响在了掌声的间隙之中,极突兀地在观众席上空回荡开来,于是立刻引起了一阵善意的哄堂欢笑。
舞台上的郑斯琦像一棵气定神闲的高树,像三毛说过的那样——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中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他的身边,就像长途跋涉后归真返璞的最终去处。
郑斯琦由左至右看过来,微笑着抬手,竖了根食指贴在了嘴边。
观众席随后禁声,乔奉天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张三的歌,送给即将跋涉的你们。”他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和你。”
是李寿全的老歌,承载了小人物的梦想,被无数人翻唱,民谣经典中的经典。前奏如同山间流水,由高至下地轻快流泻,泠泠七弦上;若感性一些说,乔奉天似乎能触见此间清凉的微风。
追光下的郑斯琦扶上手边的立式话筒,轻轻开口,这首活泼而满怀希冀的曲调就缓缓被唱响,洋洋盈耳。背景的吉他独奏被刻意调的不大,郑斯琦的略沉而不拖沓的嗓音更为凸显,乔奉天仔细听,听得清他每一句词末,微扬上挑的悠扬尾音。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
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
忘掉痛苦忘掉那悲伤,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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