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药汁顺着柔软舌头渡了进来,本来苦涩的药味似乎也随着津液神奇地淡去了,那人连续用嘴喂了数次,忽而停了停,不解道:“糟了,师兄你看他脸色,是否比刚才严重起来?”
头顶似乎多了一团阴影,我听得师兄缓缓道:“……虽然的确脸色过红,不过应该不是病痛之故。师弟……还是我来喂吧……”
连续几日药汤之后,宋庭宣的身体终于缓过了劲儿来。因为那俩师兄弟有清晨练剑的习惯,我总是大清早地便被吵醒,瞪着眼睛听着外面剑声阵阵,百无聊赖得要生出虫子来。过去一个时辰后,凤尧便会端着汤碗进来惯例逼我喝药,那人虽然总是眼底阴沉,不过由于样貌生得好看,竟不觉得面目可憎。我喝完药后又立马显出一副虚弱之态,那人便把我抱着去外面透气,眉头紧皱地抱怨庸医开的药方子真是一无是处。
此地不在城内,只是一处简单的山林小屋,我听那师兄平日所说,大抵是在此等待他们师父脱难会合。不过我的去处也是一个难题,原先只是打算将我带出火海,不想因为生病发烧又耽搁了数天,如今宋氏惨遭灭门,宋庭宣更是无处投奔,如何安置这小娃娃,便又成了他们练剑之余发愁讨论的话题。
不过这小鬼也的确可怜,好端端地家破人亡,还差点惨死火中,那么多人中只独活了他一个,不知该说是命途多舛还是福大命大。几日下来我也明白了些,宋家并非涉足武林,按理是没有得罪仇家的,不过因为宋老爷生性不拘,爱结交些才情之士,便与凤尧之师太清有些私交。这回太清也不知从何处得罪了什么魔头,恐怕也是不想多生事端,便在宋宅暂居两日躲避不出,不想那魔物竟发狂至此,一把火烧了宋家大宅,还将所见之人尽数杀光,残暴如斯,更是口口声声扬言要“太清出来见我”,这种疯癫之人叫人摊上,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宋庭宣若能在府内平安长大,一定能过得一路锦衣玉食,羡煞旁人吧。我替宋家小鬼唏嘘了一阵,便靠在凤尧的肩膀上,有些闷然地暗自编着他的头发。
后来师兄弟又去了城中一趟,进的是一间药店,坐在柜台记账的老妇瞧见我,立刻喜上眉梢道:“哎唷娃儿终于来了,长得真是秀气!”
师兄向那老妇抱了抱拳:“大娘好心,便有劳你们日后照顾了。这孩子身体不佳,交给大夫,我们师兄弟也好放心。”
原来是要把我送人啊,我看了眼凤尧,那人抿着唇线,右手稳稳托着我的背脊,已经抱得像模像样了。我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不过冲着这搂人的手劲,估计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舍的。其实想想倒也人之常情,他们两个都是少年人,自己都青涩得不行,怎么照顾一个奶娃娃?况且师父太清消息未定,本就忧心如焚,更加无暇顾及其他,有此之举,倒也在我意料之中。
“老头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不过在城里也是有点名头的,娃儿有什么头疼脑热,自然会照料妥帖,少侠便放心吧。”老妇说完,便走过来要将我抱过去,凤尧愣了一愣,手上劲头一松,我就被抱到了老媪的手臂上。
我想我并不是个死心眼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孤魂野鬼,附身在一个幼小孩童身上,从火海中死里逃生,有如此多的变化和不确定,我也安然处之了,现在不过换个人转手,应该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不过我这么想,但是宋庭宣却不一定赞同了,凤尧刚刚走到门口,我便感觉到身体里一阵酸涩滋味,手脚无法控制,心口却疼痛不已,直对着门口放声哭喊起来。那哭声声嘶力竭,连我都被这孩子给震得吓了一跳,至今为止我都掌握着这具身体的绝对控制权,而宋庭宣唯一一次的反抗,竟是为了凤尧。
那人在门口用力地转身,也没顾上师兄的阻拦,只径直走到老妇的跟前来,一把把我抱着扯了回去。我挂着两条鼻涕蹭在他肩膀上,觉得这重温的怀抱安心亲切,虽然扯得我后颈发痛,倒也能够不去计较了。
“少侠,你这是何意啊,明明已是说好的事情!”老妇也不高兴了,动手过来便要拉人,被那人轻易地侧身避开了。
他语气凶恶地大声道:“我从未答应,就是答应,后悔了又如何!”
“你,你……!”
“师弟,”师兄走上来劝道,“我知你不舍,不过我们也只能照顾他一时,待要回山之日,你又要将他如何安置?还是就此罢手吧。”
“那我便带他回直阳宫!”
他顿了顿,忽而坚定道。
“我要收他为徒。”
一个人活着,也许的确凭着某种幸运。我站在庭云坡的缤纷落英中,身上穿着门派的束身道服,懵懵懂懂,却被交予了人生中的第一把佩剑。红衣飘摇的那人站在我的身侧,亲眼看着我把佩剑生涩地插进腰侧剑套之中,他看了看天上的漫漫流云,缓缓道:
总要有个名字才好。
轻云自由洒脱,便就叫做云华吧。
“云华。”
我听到有谁在耳畔唤我,这一声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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