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为了迎接秦灿的到来一般,在他勒马停下、翻身下马脚踩到地上的那一刻,飞飞扬扬的梨花白从天而降,且越来越大,仿佛整个天上的云翳都化作了鹅毛般的大雪落到了地上。
秦灿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花了眼,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这落在山路台阶两旁的雪,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条白缟,那么白,那么刺眼,从这里一直绵延到了山上,就好像大当家娶亲那天一样的隆重,只是那鲜艳的
红换成了这惨人的白。
他摇了摇头。
不会的 ……自己才离开了几天而已,不会这么快就出事的!
「秦灿!]
邹叢筠叫了他一声,但秦灿像是没有听见那样,丢下马,跌跌撞撞地跑向山阶,却在踩上第一级的时候就因为脚下一滑而摔在了台阶上,他顾不得其他,连爬带摸着往山上而去。
***
「和尚,为什么你们出家人能五蕴皆空,而凡人却要为七情六欲所苦?]
千宵站在廊上,任着碎雪飘到他身上,沾在他的银丝间,有几片落在他的耳朵上,像是怕冷那样,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将飘落其上的晶莹玉白抖落下来。
听到他这么问,既醒停下转动佛珠的手指,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就见一天一地的素白间,站着一人白衣银发,一色的白凈衬得那双红外夺目,就如傲雪枝头的红梅,仅仅只是一点红艳,便已慑人心魄。
既醒不由一怔,自己早已参透万法皆空,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
千宵站在外头,侧着脑袋看着他,似乎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只是迟迟不见既醒出声,心里约莫有些不爽快,大大的尾巴在身后扫了两下,却是不依不饶:「嗯?你倒是说呀,和尚你不是快要得道了吗?为什么回答不了我这个问题?]
既醒捋起衣摆从炕上下来,走到了门口,抬头,便见白色飞絮绵延不绝,为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盛装,洁白而纯粹,仿佛掩住了所有的丑陋与骯脏,也盖去了所有的恐惧与阴霾。
但那盘踞在云龙山山头之上的黑雲,也更加稠密了,浓云压顶,像是要将那座山都笼罩进去。
「出家人也并非所有的人都五蕴皆空,真正五蕴皆空的是佛祖,出家人只是努力将七情六欲搁置身外,不为情动,不为情累,才能更好的了悟佛法高深。心如水,乱则浊,静则清,至清才能见得透澈 ——如此而已。]
千宵挑了下眉,耳朵抖了两下,接着露出不屑的表情:「和尚,你从未体会过那些情与欲,又如何学会将其搁置身外?]
既醒被问得愣了一下,很多时候,千宵就是这样用着很坦然的语气和他谈论佛法佛理,一些他尚未参透的疑惑,在千宵嘴里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自己要收他,是凭自己的臆想妄断善恶;之后又说自己不懂情欲,又如何劝说世人放下情欲;而现在,又说自己无法得道,是因为不懂七情六欲,所以不知道如何搁置身外。
既醒想了想 ——自己一出生便受戒,伴着佛祖青灯长大,悟性极高,又心无旁骛,故而比那些修佛很多年的高僧都要参悟得早,只是仅仅是这样却还是不够。
——万法皆空,却为何为空?
自己回答不了。
难道真的像他说的,因为自己从来没有七情六欲,便不知该要如何搁置身外?
「——不]
「不是的……]心里所想的同时已然脱口而出:「七情六欲乃生来就有,无人能有例外。]
千宵听闻,略有些惊讶:「那么,和尚你的意思是,你也有?]
既醒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一片碎雪兜兜转转,飘落在千宵淡粉色的唇上,既醒伸手过去,手指一抹,那片碎雪落在了他的指尖上,冰晶融化带来了一丝冰冷,而冰冷之外,却在,指尖上留下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七情六欲乃生来就有,无人能有例外,包括自己……]既醒这么想着,也这么回答了。
「有……]
***
秦灿大口喘着气,就算冰冷的空气也压不住他胸腔里的翻腾,而那条走了无数次的山道,今日却显得那么长,那么长,仿佛一直通到天上。
——鹅毛大雪被覆了周围的一切,和那素白的长绸融在了一起。
秦灿在心里暗暗念叨:「佛祖菩萨,玉皇大帝,不论是谁都请保佑颜璟,希望他不要出事……]
秦灿觉得这么想有点自私,但因为之前他见到万老二的手上碰触到过那种黑水,所以潜意识里又觉得也许这白缟是为了万老二而摆的。
山寨的大门逐渐出现在视线里,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秦灿从来没有这么脱力过,但又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
山寨里的弟兄看到他进来,都没说什么话,秦灿则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们那般径直往里走,一直走到忠义堂那里,他看到了停放在忠义堂正中间的棺木,紧接着他看到了坐在一旁身穿丧服的虞老大和万老二……
「不……]
秦灿不敢想。
不是他 ——绝对不是他!
秦灿脚步踉跄地朝着那具棺木走了过去,虞老大一见他人,一下跳了起来,箭步挡在他面前,手一伸拽住了秦灿的衣襟,将他整个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倒是还有种回到这里了?!]
无视虞老大抡起的拳头,秦灿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里的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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