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仙堕魔七百余年来,顾夕歌第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他周身纷乱不已的魔气也不再如往昔一般顺服,好似一只潜伏于黑暗中的妖兽,咄咄逼人似要随时准备将他吞解入腹。
是纪钧周身凝而不发的剑气骤然发出,方助顾夕歌降服了那魔气。玄衣剑修眉心微皱望着顾夕歌,那平静淡漠的目光依旧如往常一般。顾夕歌由此方将自己的心一分分按了回去,逐步呼吸顺畅心绪平稳,可随后纪钧说出的话却让顾夕歌心底一寒。
玄衣剑修即便责怪人时,面上的表情依旧高冷如雪:“你方才不该那般行事,着实鲁莽。”
平白无故每个人都在怪他,容纨如此纪钧亦是如此。这些不识时务的冲霄剑修着实脆弱又天真,他不杀洪明文何以服众?是炽麟仙君当年立下的规矩,勾结外界修士者所有直系三代血亲亦要随之伏诛,自己不过按法度行事,一切又哪有半点错误?
白衣魔修霍地抬起了头,他只眯细眼睛微笑道:“纪仙君何出此言,我并未觉得自己方才所作所为有半分不妥。”
一听那孩子在独处之时称呼自己“纪仙君”,纪钧便知道他恼怒了。但他的语气依旧如往常般平淡:“我并不是说那一百三十余口人死得无辜,洪明文玩弄的小把戏并不高明,其余人回宗之后自能醒悟过来。我是说,你方才不该那般鲁莽地直接担下所有因果。”
“尽管是洪明文咎由自取,但天道却不管那么多。你一发愿,冥冥之中天道自会响应,将今日这两桩事情的因果全都归结到你身上去。到时你不仅落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声,更平白无故承担了这些后果,着实不划算。”
一听此言,顾夕歌立刻知晓为何他方才险些压抑不住那骤然而起的魔气。一切全因那重重因果与罪孽都被加诸在他身上,使得顾夕歌心魔凶猛不能自持。魔道修士当真比仙道修士更为不易,只这些微后果就能搅扰得顾夕歌心中不得安宁。
白衣魔修只平静地点了点头,他已然知晓纪钧的确说得对。
可面对这不动声色的妥协,纪钧依旧不满意。他更平静无比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今日忽有此等劫难,却全因你平时做事毫不留情太过狠辣之故。想来今日若无他人在场,你定会直接了当将那一百三十余口人的神魂亦灭个干脆利落。”
师尊说他心狠手辣。这话本该让顾夕歌心痛不已,可他却只干脆利落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我只嫌冲霄剑宗修士行事太过温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方是正道。谁让洪明文背后算计我与师尊,我就要他神魂俱灭不入轮回,还连累他直系血亲亦不能超脱。”
是,顾夕歌一向睚眦必报毫不手软。可两辈子的恩怨叠加在一起,又如何能让他宽宏大量放过那阴险至极的小人?若非自己碰巧见到了师尊,今生的纪钧依旧会不明不白死在虚空界内。顾夕歌越想越怕,他暗恨自己无能为力,由此方能狠着心冷眼替纪钧排除所有威胁。
只可惜,他所有努力偏偏不能与纪钧言说半句。师尊竟然责怪起自己不够善良,难道非要他如白青缨一般虚伪行事纪钧才开心么?
白衣魔修心绪变动,他周身的魔气立时有感。那先前颜色已经浅淡许多的灰sè_mó气又重新变深变暗,极快就由浅灰变为深灰,看得一旁的纪钧心绪不快。
玄衣剑修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这心思多爱胡思乱想的小徒弟必然钻进了死胡同里。于是纪钧只轻声道:“我并不是说你逼死洪明文有何不对,我是说一切恩怨只该随着他的死就此了却,并不牵连到其余人。若是洪家再背后算计你我,到时出手亦不算迟,凡事留一线才是天地正道。”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由魔成仙本就无比艰难,我怕你到时灾劫丛生不能飞升,你若去了我又该如何?”
这本该是质朴又动人的情话,可顾夕歌听了此言,他微眯的凤眸却一分分睁大了。那白衣魔修只一字一句冷冷道:“天地正道,直至此时师尊还如此天真。我是魔修,从小就心性阴狠绝不退让。”
“我那继母骂我蛇蝎心肠,说我恨不能将她与父亲一刀抹了脖子方才甘心,事实也的确如此。”顾夕歌眼眸之中有奇异的光华流转,极美丽亦极妖异,他轻声细语说,“即便我入了冲霄剑宗,我也深深憎恶那两人。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谁若扇了我一巴掌,我必要十倍偿还方才甘心。”
“师尊定然失望了,我从来就不是绝情断念心性高洁的君子,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人。正巧和陆重光一模一样,我合该修魔而非成仙。”
白衣魔修又忽然凑近了两分,他微笑着将手臂绕在纪钧颈上,不言而喻的蛊惑与缠绵。他压低了纪钧的脖颈,在那玄衣剑修耳边悄声道:“师尊肯定不喜欢这样的我,由此你才心心念念全想着让如何我由魔成仙。只可惜现在已经晚了,我早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魔修。灭人满门还让其神魂不得轮回这种事,我这六百年着实做得多了。”
眼见纪钧瞳孔微缩,顾夕歌反倒笑得更灿烂了。他离纪钧更近了些,他们二人之间呼吸可闻。
那白衣魔修身上的熏香气息似一段段柔软绳索,缠绕得纪钧心神俱乱不得解脱。下一瞬,他却直接握住了顾夕歌手腕,将他轻轻推开。
即便被玄衣剑修拒绝,亦未见得顾夕歌如何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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