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忍受?这是为何?”
宝禾先生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但却察觉自不久前,青年的态度举止就有些怪异:打一早醒来,青年就一副心绪不佳的模样;吃饭时也变得寡言少语;即使两人待在同一房间里,他也总是坐得远远的,绝不与自己目光交会;跟他讲话,他便眉头紧皱地瞪过来;就寝前的百物语也不再讲了。虽然自己还一如既往地认真搜集各种怪谈,可刚要开讲,青年就已背过身去入睡了。
“原因就在于你掉头发!”
这回答真是出乎意料。
“我,我,一直被你的掉发所困扰,已经再也无法忍受同你待在一起了!”
宝禾先生捂着一头长发,困惑不已,真想不到自己掉发已经严重到了让青年抓狂的地步。哦不,话说回来,说忍受不了掉发什么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掉下的头发总往我这边飘,烦死了!”
宝禾先生面带尴尬地听了一堆牢骚,关于青年如何深受其掉发所害。例如:青年回到房里时,感觉手上粘着什么东西,细瞧之下,是些黑色的长发。他自己头发没这么长,于是立刻明白来自于宝禾先生。起初他还不以为意,可渐渐越来越烦心。掉落的长发经风一吹,总往他这里飘。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粘满了他的棉被。温泉入浴时,水面上也往往浮着一层,净往他的皮肤上粘。即便是冲澡,明明往桶里汲水时特意撇开了池中的落发,可将水淋头浇下后,耳朵、肩膀上还是莫名其妙地挂满了长发,丝丝缕缕粘得他全身都是。这种事一再发生,青年才终于忍无可忍了。
“可我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说呢。我掉发果真这么严重吗……那些骚扰到你的落发,当真是从我头上掉下来的?”
宝禾先生握着自己的长发,向青年追问,不愿接受掉发这么不堪的状况。
“当然是了。不是你的,那会是谁的?看嘛,你瞧这根。你掉的头发就是这样飘过来挂我身上的。”
不知何时,青年的指头上缠着一根头发。他气哼哼地将它摘下来。细细长长的发丝,与其说来自于男人,不如说更像是女人的。然而这实在没可能。睡觉时,房门一向是紧闭的。房中只有两名大男人,怎会出现女人的落发?而温泉的男澡池里,会有女人的头发飘过来吗?与其如此设想,倒不如考虑是从同样拥有一头长发的宝禾先生头上掉落的更加合情合理。
“是,是吗……我明白了……那就没办法了。”
青年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瞪着宝禾先生。宝禾先生觉得两人若继续在一间屋里相处下去,恐怕青年拎刀宰了自己的心都有。不得已宝禾先生只得答应了他,在投宿下一家旅馆时,单独为青年安排了一间房。
到了旅店,宝禾先生被领至一间单人房,将行李卸下后便坐下来摊开双脚休息。
自己的掉发当真有那么严重吗?宝禾先生一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考虑要不要把头发剪短一些。
吃过晚饭后,宝禾先生为了不影响他人,将头发挽成一个髻并且确定没有碎发掉落后才到温泉池中去泡澡,顺便跟结识的老人打听些怪谈鬼话。不知从何时起,宝禾先生对于记录那些流传各地的离奇故事、民间传说,兴趣愈来愈浓。他发现即使是同一则故事,因为地域不同,情节往往也会有微妙的出入。宝禾先生觉得或许可以在《旅中书》里对此加以介绍。
7.怪谈收集者(四)
一夜好梦。
天亮后,宝禾先生一面在庭院中散步,一面对旅馆的舒适度进行考察。裹挟着硫磺气味的暖风让人心旷神怡,山脚下腾的起袅袅水雾飘散在空中。四周草木葳蕤、绿意葱茏,到处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回到旅馆,房里已摆好早餐,正自享用时,门开了,青年走了进来。
“先生!”
青年大叫一声。闻声的一刹那,宝禾先生不禁想象:难道说自己的落发远远被风吹进了他的房间?看他这副怒气冲天的样子,莫不是要杀了我吧?可青年神情怪异,脸色发青。
“那些头发……那些头发……究竟是……”
青年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不再用恨恨的眼神瞪着宝禾先生。
“那些,或许不是先生您的落发……”
“发生了什么事吗?”
“先生,昨晚我为了防止您的落发飘进房里,特意将门啊窗啊的缝隙都密封起来才去睡的。”
“你可真是……”
宝禾先生有些无语。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从旅馆主人那儿讨了些糊门的纸条,拿饭粒从房间内侧将它门贴了起来。”
青年一脸惊恐之色,讲起了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终于得到一间单人房的他,将门窗的缝隙全部糊严之后,想到如此一来,先生的落发也应该不会再来烦扰自己了吧,便心情愉快地钻进了被窝。
“可是到了早间,我睁眼一看……”
在一种令人不适的触感之中,青年自睡梦醒了过来,刚从被窝里抽出手臂,想要揉揉眼睛,却见指尖缠满了黑色的长发。他一声惨叫,掀开棉被,只见被窝里也散落着一缕缕乱发。
“起先我也怀疑过先生。以为是您恶趣味,夜里偷偷溜进我的房间,把头发撒在我的周围。可瞧那些纸条,并没有被剥落过的迹象。若有人进过我房间的话,它们应该都会被撕掉才对。由于它们贴在房间内侧,所以也不可能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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