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祚回过头去,循着那他只听一声都知道是谁的声音望去,果然见蒋溪竹站在那里。
他走上前,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在李承祚面前行了一礼:“皇上,可否让臣瞧瞧这印信。”
他说罢,没有像宋璎珞那般巧取豪夺,只是摊开了那双提笔写fēng_liú的手掌,指节修长,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不是女子的柔弱无骨,也不是武人的风霜密布。
李承祚被他这理所当然的姿势蛊惑,还没来得及思考,那枚小小的印信已经到了他的手心里,色令智昏的皇帝陛下这才回过神,刚要出声,却被丞相浅浅地一回眸定在了原地。
蒋溪竹接过那枚沾了朱砂的印信,却不是看向那凤凰的图案——那图案确实栩栩如生,与如今藏在丞相府的那一只涅槃之前的模样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有些更加在意的东西。
他拿着印信,两步走到光线明朗的地方,一个个地去仔细辨别印信周身那细微的文字,看了许久,才又将目光重新转到宫内来将那印信教到子虚道长的手上。
“道长。”蒋溪竹叫的客气,眼神里却有一种和李承祚正经起来时如出一辙的冷厉,哪怕他没有武功傍身只是个书生,也没法让人忽略他那敏锐的胆气,“七十二魔神文,哪一个代表了武当?或者说,哪一个代表了你子虚道长?”
宋璎珞在一边,陡然睁大了眼睛,仿佛听见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却又实在酝酿不出笑意。
李承祚闻言怔了一怔,面上并没有太多讶异,只是意外蒋溪竹会先他一步将这些话讲明。
其实这是很好联系在一起的,一个有几分不靠谱还疯疯癫癫的江湖道士,就算运气爆棚,也捡不到当今皇上做徒弟;李承祚纵然在做太子的时候就有扶不上墙的“美名”,但毕竟的朝廷正统,想要变着法子巴结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看上去不怎么样,实际上也不怎么样的老道士拐带当朝太子江湖游历——除非这都是被默许的,甚至于是连先帝也不敢轻易戳破这一层窗户纸的。
而大虞百余年风雨,恰好就有这么一个让皇室讳莫如深,又与江湖联系紧密的存在,岂不太巧了。
李承祚无奈的想,拦不住了,他的丞相不是聪明,而是太聪明,聪明到只凭借一些无人言明的蛛丝马迹,就已经能串联起事情始末。
这不是单纯的智慧,李承祚想,单纯的智慧使人清醒,使人懂得敬而远之,使人懂得明哲保身,而不是明知前路荆棘,却豪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关心则乱的前提永远是关心。
正如蒋溪竹,也正如他自己。
被人拆穿本来面目的老道士从容不迫地摸了摸鼻子,仿佛他的偷鸡摸狗雁过拔毛也都是忠心耿耿为了江山社稷,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信手拈来了一身以假乱真的仙风道骨,平白遮掩了熬成了钟馗的一双乌黑眼圈儿,微笑着恭维道:“丞相觉得是哪个,就是哪个。”
李承祚坐在一边,很想夺过那凤凰印信,在上面御笔亲提个“滚”字送给恩师以谢师恩。
蒋溪竹信手碾过那小小却苍劲百年的字,含笑将子虚道长明目张胆的讨好撅了回去:“我比不得道长身无牵挂两袖清风,蒋氏一族百年世家,担不起窝藏异族的名声,也担不起偷鸡摸狗的污名,臣替皇上掌着无数朝政,道长纵然有强买强卖的嫌疑,但这桩交易不亏皇上的本意,臣斗胆替皇上答应了。”
子虚道长仿佛只听见了这一长串儿谴责中唯一的一句褒义,从善如流的两袖清风起来,含笑回了一声余音绕梁的“无量天尊”。
他有心让蒋溪竹参与到此事中,一边儿牵扯着自己那看见媳妇走不动路的徒弟,一边儿牵扯着与蒋溪竹同气连枝的丰城侯,执子一落,笑着下一局百年前未竟的对弈。
他一个红尘世外的道士未见得有多大的无双国士之心,只不过,他看不得江湖江山落于异族之手,也看不得那些机关算尽之人为了自己的安宁与尊荣挑起他人的腥风血雨。
几个人各有考量,温言与道法之间,各自打完了各自的哑谜。
唯有宋璎珞一人觉得自己没跟上节奏——自己不过中毒了一天,怎么再醒过来,这所有人说话他都听不懂了呢?
宋大小姐以尊严坚持自己没有被□□毒坏了脑子,努力打量着众人的表情,身残志坚地串联了一下所见所闻的前因后果,悲哀的发现——她就是没听懂。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分外想念睿王——如果这小孩儿在,自己就不是唯一一个听不懂的了。
异族是什么玩意?
老道士不是老道士,那他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表哥被老道士强买强卖了什么?难道是徒弟吗?宋璎珞看了李承祚一眼,觉得皇帝陛下这万年拱不到白菜的猪终于要变红烧肉了,真是可喜可贺。
宋璎珞天马行空地想,如果是真的真就太好了,自己恐怕还能早点儿出宫,趁着今年自己这桃花还没走完,努努力把自己这美名在外的美人儿嫁出去。
她琢磨着,却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在她中毒之前就自请要去,只不过李承祚金口玉言地乌鸦嘴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说明白,也还没活得李承祚的首肯,就被天降的乌鸦砸了个眼冒金星。
“皇上。”宋璎珞在一旁自以为温良贤淑地戳了戳皇帝陛下的胳膊,没轻没重地爪子戳的李承祚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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