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天色,原来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夜过去了,清晨的空气夹着湿意扑面而来,说不出的清新舒服,偶尔还听闻远远的传来农家院子里鸡鸣报晓的声音,苏愉顿觉得先时的抑郁情绪一扫而光,十分畅怀。
“走!怎么不走?”苏愉笑,这一晚上可把他烦透了。
刘三洵却似乎有些不舍:“两位大人,这……时候还早,不如先用早点……”
却见那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的少年公子依然冷冰冰地道:“谢刘大人好意,不必了。”
只是这几个字,生生把人给打发了。
趁他不注意,苏愉偷偷朝刘三洵吐吐舌头,示意他不必介怀,小楼这人本来就这德行。
刘三洵唯有苦笑,他怎么会不明白?
这刘三洵刘大人倒不是什么坏人,除了在办事情上能力有些欠缺之外,苏愉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做个朋友也还凑合。
有个傻不隆咚的朋友也方便随时压榨啊,苏愉想起自己生前的几个朋友,一个个精明的跟要成精似的。
两人出了府衙朱漆的大门,苏愉依然是跟在小楼身后,隔着一步远。
恍惚间他想着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小楼永远在前面走,他离他一步远,跟在他身后。
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表现出来的感觉很微妙,说不出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小楼身上仍穿着先前那身大红的喜服,苏愉顿了顿脚步,似乎一直以来除了白色还没见过他穿别的颜色。
似乎这人一直都像张滴了墨的纸一样黑白分明,衣服是白的,皮肤是白的,只有那一头墨黑的长发,还有那对眼睛,黑曜石一样。
但是小楼现在却是穿着一身的红。
他依然瘦,单薄的身子包裹在宽大的布料里,倒不会显得别扭滑稽,反而让人觉得异样的和谐,苏愉甚至有种错觉,但那所谓的错觉只是一闪而过,他说不上来怎么回事。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苏愉回过神来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清晨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感觉像天冷的时候窝在一床天鹅绒被子里。
苏愉已经很久没这么舒坦过了。
在冥府时,即使是在白天天也是灰蒙蒙的,总是笼着层怪异的阴霾,像极了凡间秋冬日里那种干冷干冷的,吹着冷风的鬼天气,天总是会被一层又一层的灰色的云层隔住,阴沉沉的一片,压的人像要喘不过气来——别指望这种鬼地方会出现太阳。
这真不是笑话,而是一个噩梦。
连带着冥府里一切的风景也会变成灰白色,似乎是这样的,像极了一张残旧的黑白相片,里头绽放着大大片大片红色的彼岸花,这就是白天的冥府——似乎是除去灰白外唯一剩下的颜色,红的灼人眼球,就像谁不慎滴落到照片上的血液。
但是现在不一样,苏愉站在阳光底下,放眼望去是各种各样的颜色,有各色的花草,山水,头发会被阳光烤的暖暖的,苏愉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做为一个人活着的感觉。然而很快他就悲哀的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开始缅怀做为人活着的日子了,或者说是眷恋。
这可真麻烦,苏愉想,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所谓的。
鬼府和凡间好比“有声电影黑白时代”和“有声电影彩色时代”,这样两个时代,一个看惯彩色影视的现代人偶尔看看黑白电影——名曰怀旧,据说也是一种挺美的享受,但是总不会有人从此就沉溺在黑白世界里了,所以还是会回归。
这又是种类似二奶和老婆的联系,看起来非常的不靠谱。
但总归是一个道理,再喜欢二奶人终究是二奶,不可能处一辈子,但是很遗憾苏愉小同志从凡世“穿越”到冥府,却是再也回不去了。看起来似乎是同样性质的事物,出来的结果却叫人尴尬的很。
“唉。”苏愉的思绪从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里拉回的时候抬眼看了眼小楼,还是那么走着,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苏愉没问,也不想问,苏愉看着他的头发在阳光下奇异的泛着紫色,心里头蓦地浮现一丝怪异的感觉。
真的是浮出来的,仿佛那丝感觉被深藏在幽黑的死水潭底,好久好久,仿佛沉淀了一千年,几乎要被彻底遗忘的时候,有天就这么突然的,浮起来了。
有什么开始不一样了。
像是有所感知一般,小楼突然停下脚步,蓦地回身去看着他,一双眸子浸了水似的亮晶晶的:“苏愉?”像要确认什么似的。
“啊……”苏愉有些慌乱,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慌,只是愣愣地答:“在!”
小楼歪着脑袋就那么看着他,良久,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苏愉。”
苏愉愣住了。
印象中小楼从来没那么笑过,也没那样喊过他的名字,但是现在,眼前这个人浅浅的笑着,不阴不冷,仿若相处了许久的老朋友,一开口,很自然的就那么喊出来。
那人额前的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半遮住眉眼,艳红的喜服愈发衬的他那张苍白的脸庞有种绝尘的美。
如净水红莲,艳而不妖。
苏愉甚至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谁假扮的,但又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就是小楼。
他头一遭发现,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这么好看的,而且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反感,不会教人想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只觉得他好看,无关性别。
恍惚他明白自己的那股错觉是什么了。好像,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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