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饿倒在我家门前,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破布包裹起来的东西。我父亲给了他一顿饭,又收留了他一段日子,才知道他与一个女人私奔,多半又是那种门不当户不对的木奉打鸳鸯故事。”
“他们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了地震,我们这儿就在巫山这一带地震带上,他们过来的时候一定是经过了地震最频繁的地方,运气太差撞上了……”李玉说着,话头突然被另一道声音截断。
“地震和暴雨引发了山顶滑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牟德法僧清醒过来。
所有人了过来,应辞手里的那只“恶”微睁大眼睛,似乎是没想到牟德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它的能力被削弱了?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吗?
那只“恶”转动着眼珠,打量着应辞。它感觉到身体里被打上的印记,在发烫,烫得它忍不住挣动,却被应辞死死捏着。
为什么那道从来没有动静的印记会发烫?
好烫……好烫!
“恶”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惊恐的抽吸声,它有种身体都会被燃尽的错觉。
牟德法僧并没有察觉到那只“恶”的动静,他缓缓开口,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悲哀。
“山里的暴雨声足以让人失去听觉,除了雨声外,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更没有提前注意到山洪暴发。
然而山洪暴发只在顷刻之间,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分辨出那到底是暴雨的声音,还是山洪,就见远处十几棵参天大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我们冲过来。”
“我听不见她的尖叫,耳边山洪如响雷一般,震得我发昏。在大自然的绝对力量之下,甚至压根生不出半点恐惧,只剩下满满的绝望。”
“我拉着她奋力地跑,哪怕心里已经绝望,认定了毫无生还的可能,我依旧希望至少她能有更大的机会生还。”
“然而事与愿违。我们跑不过山洪,在最后关头,我们爬上附近最高最结实的一棵大树,祈祷能平安度过这道难关。山洪冲撞着大树,我甚至直到现在,耳畔仍能听见那棵古树发出临近崩溃休矣的可怕呻吟……”
白眼老僧平静地陈述着他的过去,但是双手细微地颤抖出卖了他,所有人都知道这段回忆像是一场凌迟,缓慢却凌厉地割下他身上的腐r_ou_。
“远处冲下一棵大树,眨眼就到眼前,狠狠撞上我们身下的那棵。
她没有抓稳,倒栽下去。我抓住了她的手,慢慢把她往回拉,我以为我能救起她,她离我就那么近了,我着她着我,眼里的惊慌恐惧渐渐被希望、依赖和信任替代。”
“她说我们一定都要好好活下去。”
“我两只手都抓住了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把她拉回来,以为我们能一起撑过这一场劫难,永远幸福地走到最后。但是她却忽然撑不住了,她手上拽着我的力道渐渐变,眼皮渐渐发沉。”
“我害怕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剩那么点距离,偏偏她的身体却那么沉,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浑浊的山洪底下拽着她,不让她上来。”
“最后,我不管不顾地从树上站起来,哪怕重心不稳,也拼尽所有力气,把她拔了出来。”
他说着,那双像是覆了一层白茧的眼睛,缓缓眨动了一下,仿佛能见什么似的,他陡然放轻了声音,近乎喃喃低语,“我把她拔出来了,她只剩下半截,膝盖以下的部位全在山洪底下,膝盖上边的皮r_ou_被磨得血r_ou_模糊,r_ou_骨全都翻了起来。”
旁边楚歌蓦地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丝毫没显出痛苦来,我抱着她的半截尸体,在树上一直待到山洪退去。原本四五米高的大树,在山洪退去后,被巨石、树干埋得只剩下一米露在外头。我从树上下来,就在附近开始刨地上那些树枝石头,最后在两块巨石和粗干树枝交叉错乱的夹缝里,找到了她的腿。”
“她的腿被泡得发白肿胀,根本认不出原来的样子。我将她烧了。”
“她生前说,她要把一头长发留到我娶她的那天,所以我就找了一片勉强趁手的石块,把她的头发割下来,收在身旁,把她的骨灰带走。哪怕生死相隔,我依旧能感觉到她在我的身边,没有走远。”
楚歌听着一阵发冷,他一个娃娃,没多少怜悯同情,反而觉得眼前这个僧人用石头把女人的头发割下来,更恐怖些。
他难以想象一块石头,居然能割下头发?刀都难割断……
楚歌下意识地琢磨起来,除非,除非……
他猛地一打冷颤,突然明白那团头发上沾的一大块发霉发臭的东西是什么了。
一张娃娃脸顿时难得如同菜色一般,铁青铁青的。
“我一个人来到新城后,就遁入空门。我法号牟德,牟德牟德,不如念是莫得莫得。”牟德法僧低声说道。
“我在这里吃斋礼佛,试图剔尽六根红尘,独独只有她,我没法忘怀。我将她的骨灰长发一直带在身边。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第一次在她死后十几年,梦见了她,她告诉我,她没有腿,寸步难行,被困在了地府里,怎么也无法投胎转世。”
“我猛地醒了过来,起初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却没想到在接下去的每一天夜里,我都梦见了她,梦见同一件事情,她求我帮她,让她离开,让她解脱苦海。”
“我开始为她念经,为她废寝忘食。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忽略了念慈的动作、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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