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伤断断续续地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好透,完全可以想见江明钊当时打的多么用力,舌头上的伤口不易好,我说话的时候还不是很利索,能吃的东西也很少,以前爱吃的那些辣菜也都慢慢戒掉,越清淡的越好。
小厮一直想要我多出去走走,每天都变着法的想吸引我出去,可南城的冬天那么冷,街上已经没了什么人。我让南城最好的裁缝师傅给我做了几套冬袄,毛绒绒的领子,穿着倒也很是暖和,小厮还给我新做了个手炉,里面放满炭火,抱在怀里或者拎在手上,也可以很暖和。
下雪的第一天,那天刚刚好是圣诞节,洋人过的节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南城流行起来,很多大家闺秀都穿着漂亮的旗袍,披着昂贵的坎肩,和心爱的男人一起,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来回地走着,仿佛要告诉世人,他们是一对令人羡慕地爱人。
我穿着新袄子,抱着手炉,身后跟着小厮,我本不愿意出来,小厮非说今晚街上热闹,我耳朵都被他磨出老茧来了,不得已只好出门,也刚好今天下雪,我喜欢下雪天,就像是只有下雪,冬天才算是真的来了。
小厮陪着我在街上逛着,有很多小吃店还开着门,我想吃却不能吃,小厮提醒我说今晚有新戏,问我愿不愿意去看,我知道出了新戏江明钊一定会去看,我不愿意同他打照面,懒得去凑热闹,只是在街上随意地走着。
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我没想到会再见到江乾,至少在我认知里,江明钊一定会将他保护的很好,江明钊喜欢他,爱护他,自然会对他好,我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
江乾身后跟着几个跟班,看起来像是保护他的人,我身后只跟着小厮,倒是显得有些孤单落寞。
“呦,这不是江少爷吗?”江乾身边的一个跟班挡着我的去路,我发誓我真的不想和江乾发生冲突,我已经受到教训了,无意再让自己伤心。
我就那么站着不说话,我想如果我不开口不动作,江乾应该不会主动找事。但我想的总是错的,因为一个人如果想要致你于死地,是不会对你心存一点点善意。
江乾拦住那位跟班,笑了笑,走到我面前,他比我高了一点点,也比我要胖了一些,看来这段时间他生活的很好。
“我还以为你下不了床,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我继续沉默着,低着头不去看他,小厮虽然平日里在我面前说了很多的不好,但这个时候还是知道保持缄默比较好。
“呦,还真变成了哑巴了?”江乾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作势就要上人掰开我的嘴,我抬手拍开他的手,小厮看这个情形也急了,就要上前护住我,可奈何他们人多,小厮被两人按住,跪在路边,我有些心疼他,不得不开口:“你想怎么样?”
“这不是能说话吗?怎么,不想和我说?”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同他该说些什么。江乾也不气恼,朝自己的掌心吹了口气,“给我扇几下,等我痛快了,我就放了他。”
我看了眼小厮,他被人捂住嘴,跪在地上,他也是江明钊捡来的,年龄比我还小,跪着的模样真的有些可怜。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好与不好,江乾已经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我偏过头,看见江乾甩了甩手,似乎疼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木讷地站在原地,没有躲也没有闪,江乾怕把自己的手打疼了,让他的跟班轮流上来扇,我怕自己痛呼出声,只能又咬自己的舌头,外人只看到我两片脸颊高肿,根本不知道我的嘴里含着的都是血水。
他见我不出声,似乎很不高兴,颇带怒意地说:“江少爷今天只要跪着求饶,我就放你走。”
我怎么能给一个下人下跪,我才是江明钊的儿子,江乾不过是江明钊的仆人,我永远也不会承认江乾是江明钊的爱人,就算让我死。
“还挺倔啊……”江乾咂巴着嘴,他身后的跟班不知道想出了什么主意,凑到江乾的耳边低语了两句。我站在那里,咽下了口中的血水,等待着接下来的酷刑,为了江明钊,我什么都能忍。
江乾盯着我手中的火炉,一把抢了去,他将包裹着的棉布打开仍在地上,他掀开火炉盖子,跟班不知道从哪儿捡来了两根树枝,递到他手里,“江少爷既然想做哑巴,那我只好成人之美了。”
我看着那通红的木炭被他用树枝夹起来,上面还有泛白的烟灰和点点星火,我看着他,猜到他接下来的举动,没有等他示意,他的两个跟班就来按住了我的手,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厮,他又哭了,我都没有哭,他又在哭,简直是太给我丢脸了。
街边上无人敢看,也无人敢劝,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江明钊为了一个下人毒打了儿子一顿,见风使舵的人何其多,我原本就不需要他们的施舍和同情。
我被迫的张开了嘴,满口的鲜红色血液,似乎也让江乾吃了一惊,他用两根小树枝夹着那块烧红的木炭,我都没有发抖,我却看见他的手在发抖,也许他也在害怕,害怕江明钊还对我存了一点善心,害怕因为我江明钊会责罚他,让他失去现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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