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把剑都有自己的速度,剑的速度需要用剑的人去感受。天还未白,叶暮已经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拔剑两万次,挥剑一万两千次。
练剑,是很讲究的心境的,情绪激昂不练,意志消沉不练。拔剑术和剑法,同样是剑技实战中的双峰。两万次的拔剑,一万两千次的挥剑,这样的苦练,叶暮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不过,在婺源生活的这两年,叶暮早将那柄龙泉青剑换了酒喝,他曾经嗜剑如命,只不过,离开九龙殿后,已经找不到拔剑的理由了。
太阳从浓雾中升起,打在木窗的雕花上,落在静室的灰尘中。蒲团上打坐的叶暮睁开了双眼,望着窗外的阳光,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深沉的坚毅。刀口舔血的经历,让叶暮很早之前就学会了谨慎,他学会用一种很平淡的心境去看待这个世界,不看轻每一个对手,包括昨天夜里送请帖的小厮,当然更不会看轻虎丘剑庄的庄主陆玄机。
烟雨楼的宴会,是不是只是江湖人士间的萍水相逢,又或者是一场血腥厮杀,这些,叶暮都不知道,不过,他一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时间还很充裕,叶暮洗了个舒服的木桶澡。他把头发用木簪束紧,将手指上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又换上了崭新的黑色衣衫和石青色的云头靴。衣物并不昂贵,都是棉麻所制,叶暮却感到很满意,因为这些衣物穿在身上的感觉宽松而舒适,不会影响到自己出招时的每一个动作。高手过招,本就是纤毫之争,这些准备,在叶暮看来,是极为重要的!
烟雨楼在洛川东,它的东西两面都连着繁华的街道和商铺,南面接着烟雨桥,北面则邻着洛川府衙。午时将过,叶暮就从虎丘剑庄走了出去,很奇怪,今天的虎丘剑庄似乎空荡荡的,有些冷清的意味。叶暮走的很慢,走的时候眼睛四处打量,尽量让自己不放过陆庄的一草一木,他发现,今天剑庄的侍卫和随从少了很多,只在转角处看见几个剪花的丫头。
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还有桂花的芬芳,叶暮走向了烟雨楼东边的长街。长街上有很多商铺和酒楼,当然也有很多行人,只不过来往的行人中,多了些佩刀和戴剑的浪客。浪客,在蓝月国是种很特殊的存在,这些人群之中,有落魄的剑客,有没落的名门望族子弟,也有修习剑技和刀法的少年,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要命!不要命的意思就是——他们要别人命的时候,自己连命都不要,当然,要雇佣这样不要命的浪客,通常雇主都要付出要命的代价。
这些年来,叶暮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杀人需不需要理由?如果杀人需要理由,那么,他以前杀人的理由是什么,是不是因为杀人就是杀手的本能。不过,这两年来,叶暮觉得,若不是为了弱者的正义或是世间的光明,拔剑又有什么意义呢?
街道很喧闹,酒楼小二的吆喝声,屠夫嚯嚯的磨刀声,商铺里细碎的讨价声,饭铺里食客的叫骂声……,这些各种不同的声音,构成了这个人潮喧嚣的世界。长街上,叶暮正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着,他走路的样子似乎看起来很疲惫,因为速度实在不快,可是,在快要走出这条街道的时候,叶暮却停下了脚下缓慢的步伐,因为他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一个浪客!
这个人实在有些特殊,在周围十三个浪客中有一种迥然不同的气场。他的身材并不十分高大,身长最多六尺九寸的样子,身上穿着并不干净的麻布衣服,他的脚下只穿着一双破烂的草鞋。头发很乱,只用一条黑色的布带扎紧,脸色有些黝黑,年纪看上去并不大,眼角却有了皱纹。
阳光落在叶暮的肩上,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因为面前这个奇怪的浪客,正用血红的双眸盯着他腰间的锈剑,用一种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是来杀你的。”,说话的语气很轻,也很平淡!
叶暮目光望着浪客那双干燥而稳定的双手,和他那腰间三尺七寸长的刀,声音有些疲惫道:“能不能给我个理由?”
落魄的浪客道:“杀人也需要理由?”
叶暮望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睛,缓缓道:“至少我该知道你的名字。”
浪客神色落寞道:“洛川烟雨如秋雨,平湖一剑断客心!”
叶暮解下了腰间的锈剑,神色平静道:“杀手榜排名第二十二位,平湖剑客,姜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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