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战之开到门口,一个甩尾,后备箱慢慢打开。只要我再迈一步,谁也无法拦的住我了。罗迅也很明白这点,眼睛发红,随手从旁边柜子上抄起一个瓷瓶就劈头盖脸对我砸过来:“你留下来,不许你走!”
眼睁睁看着那个瓶子飞的近了,我又没有躲。
罗迅给我什么,我都得接好了,不能躲、不能不要。为学会这一点,我吃过太多苦头,直到练成本能的一种,想忘也忘不掉。
额上一阵剧痛,紧接着,左眼如同被千万钢针刺入,眨动时,神经牵连的半边大脑像被架在火上烤,烤过了,还被一刀刀切开。太疼了…太疼了…眼前一切都在褪去,沉入漆黑,根本无法思考,我茫茫然往后倒去。
罗迅在叫我:“方!”那么急切、不舍、震惊、后悔,“不要走…”
放在其他时间,能得他这句‘不要走’,能得他话中那点不舍,我命都可不要。可现在我却全顾不上,痛的整个人蜷缩起来,手脚逐渐脱力,意识也模糊,隐约听到方战之惨呼:“哥,好疼,好疼,你怎么了?”
我咬着牙,讲:“战之,关上后备箱,我们走。”
离开罗迅这天,我最后记得的一件事,是方战之狠狠踩下油门,害我被甩出去,头撞上了防弹玻璃。
第十二章
我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床上,旁边一个人也无,寂静如死。周围装饰并不像病房,反而像机舱。摸摸自己左眼与胸口,已被包扎好,只是心脏仿佛无力搏动,每口呼吸都像折磨。
我以为是在回国路上,全身都痛,心里却格外轻松快活,大叫:“战之,战之,我们现在到哪里?”
结果是一个陌生人推门进来,戴了帽子,看不清楚面孔,只明白他很高、很冷,威严逼人,难以接近。
摘了帽子,才看到他俊朗面孔,眼熟得很,似乎在电视上看过多次。他整个人格局似久居高位的领袖,眼角有细细纹路,增添他的成熟美。
他脸上有笑容,眼中却无温度,坐到我旁边,讲:“忍之,你好。”作自我介绍,“我是方诺之,方二…战之的大哥。”怪不得与多年前方骞给我的感觉那么相似,连说的话都很像,“你眼睛颜色不好,方家不能认你。”
我不回答。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他握住我的手,仿佛安慰我,“你也不容易。睡了两天多,身上还痛不痛?你的眼睛还能治好,等有了合适的眼角膜配型,就可重见光明,不需太担心。”
我拍开他的手,冷笑起来。
方诺之看我不过是看一个陌生人,以他身份地位,这样装腔作势讲了好话,之后不知道要怎么害我。战之一定出了事,不然不会叫我一人,连身处何处都弄不明白…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笑容一成不变:“忍之,方二还小,他不懂事胡闹,你是他哥哥,却不应当这样纵容他。”
我静候他下文。
“父亲虽然不肯再见方二,但方二永远都是我弟弟。”只有说起战之,他眼中才有些真情,“他毕竟年轻,以为可带你一走了之,回b市就万事大吉,结果惹上天大麻烦。凭他哪护得住你,你与罗爷的关系…罗爷为找你,la地皮几乎被他揭去一层,你倒是个大人物。”
连他都叫罗迅一声罗爷,或许只有方骞的身份可与罗迅说得上话。方诺之护着战之,话中对我多少讽刺,但冷言冷语,我听得太多,不怕再多他一句,只冷冷看着他。
“方二在美国全部生意都出了大纰漏,原因是什么,我想你很清楚。父亲不承认他是方家人,我再担心,也无法光明正大护住他。况且他的身体…我不明白你们双胞胎,但你做手术时,他痛晕在外面,有无留下后遗症,他不肯对我讲,我实在担心。你留下来,只会拖累他。”
他将侧面窗户遮阳板打开,看出去,我与他在三千尺高空,下面碧海蓝天,阳光灿烂。
我已猜到了方诺之的想法,一时却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只是呆呆坐着,一言不发。
方诺之拍拍我肩膀,我整个人都恍惚,看我如此,他叹口气:“罗爷已查到方二头上,他的本事,你最明白。为了方二好,我得送你回去。你放心,我会与罗爷讲,叫他待你好一点。”
方诺之的口气很温和,却不给我机会拒绝。
他们这类人,一模一样的自以为是、目下无尘,看入眼的人,自然百般诚心相待,看不入眼的,便任意处置,践踏碎了,还要听我谢谢他。在他看来,我是什么呢?不是他的弟弟,不是值得他护住的人,只不过一个卖屁股的烂人,在罗迅面前为我讲两句话,大概他还以为自己心肠好。
他只会帮方战之,不会帮我。
方诺之果然讲:“罗爷已等在机场,再过三小时,我们就到la。战之那边,我会处理,以后请你不要和他见面。若他来找你,你只说与罗爷过得好、不希望他打扰。”
我顾不上回答,一手按在胸口,怎么也喘不上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
为带我走,方战之几乎豁出命,而我也花了全部勇气,对罗迅讲一句,‘我不是你养的狗’。可连一丝自由都未来得及看到,醒过来,又踏上回归罗迅身边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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