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爱情是什麽?也许颜傅无法确切的回答,他生於显赫的世家,又是长子,从小便礼仪廉耻束缚,他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还是颜家百年大族的模范。
但若问责任是什麽?却没人比颜傅更清楚,责任对他来说是担当,是付出,是信仰,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娶了柳意意,他的责任就是照顾她,呵护她,执了她的手,便要与她厮守到老。颜傅一直这样想的,也一直这样做的,在他们没来都城之前,夫妻间一直相敬如宾客过著日子。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她,或他,先躺进坟墓里。
但是这并不是终结,因为不久後,她,或他,也会躺在旁边另一座墓穴里。
永远再也不分开。
可是,这个在他心里一直认定的结局被打破了,犹如地震般,来得毫无预兆。就在今夜的午时,他从书房回寝室,一推开门,迎接的是那道挂在房梁上,冰冷而僵硬的妻子。
那条头巾,还是他亲手挑的,月白色的雪纺,上面开满一朵朵紫丁香,这种淡淡又清雅的感觉像极了她。可没想到,有一天,这条柔软的头巾,竟会勒紧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夺去了她的呼吸。
那小圆凳还倒在她脚下,像是颜傅心里的某根支柱,就这样轰然倒塌了。
白色的布缦挂满眼帘前,大大的“奠”字挂在中央,左右两边高挂挽联,气氛显得格外肃穆庄重。香烛高烧,灵柩置於供桌之後,供桌上燃有一盏油灯,管家时时加油不使熄灭,号为长明灯。
颜傅穿则孝服,额头上绑著白色的纶巾,和他同样装束的儿子也跪在火盆前。灵堂里回荡著下人哭丧的声音,颜傅一脸的惨白,紧紧抿著唇,动作有点麻木地往火盆里丢著黄纸。
来吊丧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朝中同僚,上香鞠躬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匆匆走了。颜傅虽是家属,可却守在火盆旁不动一下,只有颜倪不时起身回礼,那仍稚真的脸蛋不禁让人心酸。
府里的下人全到灵堂去了,景非鸾犹入无人之境,却在灵堂门外停住了脚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颜傅,原本内含乾坤的明朗眉眼,竟如死水般沈静,虽然是面无表情,可是一眼他就看得出,这人的魂魄仿佛已经离开身体。
“你回宫拿点东西来。”景非鸾压低声音对身後的炎毅吩咐著。
说完後他绕开灵堂,走入後院的石凳坐著,边欣赏著满园依旧开得灿烂的花朵,边等待著炎毅。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些日子还算茂盛的芸香花,今日却零落得只剩下绿枝。
从早上一直跪到日落,颜傅连姿势也没换过,老管家好几次都劝他休息下,吃点东西,可他就像聋了似的,什麽话也听不进去。
满室的白,忽然间就多了点鲜豔的色彩,景非鸾一身华美的锦裳,堂皇的屹立在他眼前。就像是白布上突然淌下一滴血,顷刻,就将颜傅麻木的感官挑了起来,让他觉得楚痛难耐。
“你来干什麽!”颜傅语气不善的问。
景非鸾像感觉不到他那凶狠的眼光,不慌不忙的拿了三柱香,点燃後插蒲团上,鞠了个躬才回过头去看著颜傅。
“先生,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生死自有命数,先生还是节哀吧。”景非鸾说。
颜傅一下就腾了起来,把脚边的火盆也撞翻了,黄纸的灰烬顿时洒得到处都是,他握成拳头的手也微微颤抖。
“炎毅。“景非鸾没再管他,对灵堂外的人说:“拿上来。”
炎毅应了声,提著个锦盒走进来,放在供桌上又退了下去。景非鸾揭开盒盖,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拿了出来,再倒满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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