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天策记得,年幼时常常带著五弟去二皇兄与四皇妹那里玩耍。他还唆使弟弟捉弄宫婢和进宫面君的大臣,不知闯下多少祸事,时常被父皇训斥却也自得其乐。
那一天秋风送爽,栾天策听说父皇召名忧尘入宫赏菊,便约上栾竣泓跑到御花园。他用皇子的身分又仗著父皇对弟弟的宠爱,逼迫侍卫们保持缄默,心惊胆寒地看著他们爬上御花园凉亭旁的大树。
没过多久,父皇和名忧尘在众侍卫担忧惶恐的目光中向这边走来。
藏在茂密树叶间的栾天策看不清名忧尘的相貌,他感到站在高大父皇身旁的是一名身形纤长的少年。两兄弟听见他们的父皇和名忧尘低声说话,偶尔会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爽朗大笑,都忍不住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栾天策不知道名忧尘说了些什麽,竟让喜怒不形於色的父皇如此明显地宣扬情绪,他也对看不见坐在凉亭中的人是何相貌大感不满,兄弟俩尝试移动身形却不敢动得太厉害。
眼见父皇和名忧尘在亭中说了一会儿话之後似乎打算离去了,栾天策心中大急,分开树枝将身体从木叶中探出,没留神脚上踩滑,拉著伸手想拽稳他的栾竣泓一块儿向下摔落。惊叫声四起,但两人却都没有直直落地。
栾天策感到他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摔得有些头晕但身体并不疼痛,他知道有人接住了他,立刻睁开眼睛,发现他缩在一个陌生少年的怀中。
四周的侍卫跪了一地连声请罪,对方知道了栾天策的身分,略略将他举高以示尊重。不知出於什麽念头,惊魂初定的栾天策扬手,将之前从树中摔下时扯落的两把树叶抛扔在救命恩人头上。
垂首,栾天策见将他举高的少年微怔,脸上露出淡淡的错愕神色,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位三皇子竟然如此顽劣。
父皇却在喝斥他放肆之後哈哈大笑起来,这让栾天策猜出接住他的人个性一定相当内敛,像他的父皇那样不会轻易宣泄情绪、容人解读。他之前的举动让这个看似温和的清俊少年露出诧异神情,一定非常难得。
回头,栾天策看见父皇在他的预料中接住了五弟,此刻正拎著栾竣泓的後衣领将其放到地上。栾天策也随即感到双足触地,接住他的少年把他放了下来。
父皇欢笑著向他们这边走来,没有掩饰愉悦的心情,靠近少年时还伸手将他头上沾著的几片树叶拂去。
那个少年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名忧尘了?为什麽父皇待他那麽好?宫里的人大概也没有瞧见父皇如此和颜悦色的吧?
若说是那名忧尘有本事,朝中并不缺能人智士;若说是因这名文武状元的容貌气度,他的二哥风华无双,不比这名忧尘逊色,怎麽父皇偏偏对名忧尘格外不同?
栾天策悻悻地打量名忧尘,他见惯了罕世俊美的二哥,不觉这名忧尘有何过人之处。然而就在他微感失望的时候,他见名忧尘昂首看向他的父皇;就那麽温温淡淡的一眼,却让栾天策如遇重击,愣在当场。
此後父皇不顾帝王之尊,为名忧尘整理仪容,训斥他的话竟然一句也无法进入耳中。
栾天策不解名忧尘看向父皇的目光,他也说不出这股眼神和别人看著父皇的有何不同,眼前心中却一直不停浮现名忧尘带著轻柔笑容、静静凝视父皇的画面。
何时被内侍和宫女护送回母妃宫中,栾天策也不自知。
他年纪尚幼,无法体会无意中看到的画面为何让他震慑,心中只是想著名忧尘看父皇的那一眼,越想越糊涂、越想越迷茫,直到父皇让他和五弟跟随名忧尘练字以求修心养性,他才慢慢没有再胡思乱想。
名忧尘对他和栾竣泓一视同仁,没有像宫中的势利奴才那样对五弟格外殷勤,这让栾天策对名忧尘有了一丝好感,但名忧尘温和疏离的态度又让栾天策极为不满。
不快名忧尘仅将他看为一个顽劣的孩子、仅将他视为父皇安排的一项重任,莫名的,栾天策希望名忧尘不要像拒绝别人亲近那样对待他,也希望再见到这个人看父皇的那种目光。
抱著这样的想法,栾天策在向名忧尘学习的那段期间居然难得的老实,没有像找太傅麻烦那样有意惹名忧尘生气,让栾竣泓也非常吃惊。
然而栾天策失望了,名忧尘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既不谦卑也不倔傲,看似温和却从不对皇帝之外的人假以辞色,这使栾天策又莫名其妙感到愤怒。他直觉名忧尘不是刻意讨好君王的佞臣,却不知对方为何仅对父皇不同。
怀著疑惑和矛盾的心情,栾天策在名忧尘的教导下度过了半年,他的父皇每次狩猎都会带上名忧尘,这位少年状元的官越封越大,俨然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巴结名忧尘的人越多,栾天策却开始疏远名家这位年少的主人。
对於当时的栾天策来说,他不会对一个没有把忠心交托给他的大臣抱有兴趣,也不会降低皇子的骄傲去刻意讨好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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