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江天生产时不知用了常教多少好药,可如今轮到他这个一教之主,竟是孤身一人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发觉自己还会苦中作乐,他露出自嘲的笑容,摸着坚硬如石的腹部,更是无奈。
孩子啊,近来爹爹没少让你受苦,你一定要平安出来,才能找爹爹算账!
这样爬一阵歇一阵坚持了两个多时辰,冬日的太阳升至头顶,并不温暖,可他的衣服却从里到外都汗湿了。头晕、恶心、腹痛、腰痛、浑身无力,他一直拼命努力做着自己能做的事,而现在,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浑浑噩噩地合上眼睛,又想起水寒衣的话:八大门派为首的武林正道合围常教总坛,哪边胜算更大?到头来,他竟被那个貌似文弱的家伙耍得团团转,即使真这么死了,也没脸去见常教先代的诸位教主,更没脸见那些被他的错误决断害死的兄弟们……
再次醒来时,他以为自己到了地府,然而辨认了一下环境和身体的痛楚后,他惊异而失望地发觉,自己竟然还苟活在这个世上。
腰拼命地向下坠着,腹部的疼痛和紧缩不及之前强烈,但持续时间很长,难以言说的钝痛搅着人全身。头仍旧昏昏的,然而即使他懒得转动那沉重的脑袋,周围的一切已全部投入视线。
这是一个不大的山洞,身旁生着火,火上正烤着什么东西。火堆旁放着一些果子,他躺在厚厚的草垫上,身上盖着的几件衣服,被肚子顶出一个大大的弧线。
这些衣服来自坐在火堆旁烤野味的人,他为了自己,在寒冬的夜里只穿着单薄的中衣。
“不要再赶我走,这个时侯,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他坚定地说着,袁玖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的石壁,想流泪,他想,一定是被火熏的。
他一直沉默,孟散也不打扰他,他知道处于痛苦中的人通常都不想说话。
默默地将烤好的兔肉撕给他吃,一天一夜未进食的袁玖在闻到那股香味时愣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嘴。肉烤得很嫩很细,撕得大小也合适,时机把握得正好——就在他完全咽下这一口的时候,下一块就会送到嘴边,不急不缓,恰到好处。
袁玖喜欢这个味道,他们曾不止一次在荒山野岭里烤野兔,这是孟散最拿手的。
但这回,他们最狼狈。
袁玖的状况早已不允许他狼吞虎咽,半只兔子吃了好半天,而且,还是硬撑着吃的。记得郁景兮说过生产时要不断进食补充体力,所以他盲目地遵从,即使他早就难受地吃不下了。
孟散却为他有这样的胃口而高兴,自己随便吞了几颗果子,伸手一摸袁玖的头,还是烫的。环境太差,他又不敢走远,身边只有少量饮水,想用冷水帮他擦擦额头,都是件奢侈的事。
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孩子,便忍不住问:“已经疼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没动静?”
袁玖一脸厌恶地闭着眼,在孟散以为他又无视了自己时,他却嘟囔起来。
“我怎么会知道……”
其实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不想说,要说起来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原本前几天就该生了,他却偏偏弄了碗延产药,可药效即使再好也架不住这几日的不消停。从昨夜开始痛起来,但想必也正是因为那碗药,才弄得整整一天了都没什么进展。
不上不下地吊在这里,实在太难熬。
思及此,袁玖猛地睁开眼睛,对孟散伸出手,“扶我起来走走。”
郁景兮还说过,临产时孩子迟迟不出,很有可能窒息而亡。
孟散大惊,却见袁玖撑着身子要坐起来,“他们说,多走走能生得快些。”
他刚坐起身,便不由自主地靠在孟散怀里,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按着酸痛不已的腰,“给我砸砸腰,难受……”本能地说出这话后,袁玖怔了一下,原来,还是使唤起这个人最为顺手。
即使他一直顶着另一张脸,可那种“就是他”的感觉,却很强烈很强烈。
孟散听话地给他捶腰,袁玖不停地让他再用力些,期间又痛了几次,最后才靠着孟散的肩站起来,抬起那浮肿酸麻的腿脚,一小步一小步挪动。
临产的肚腹下垂得厉害,胎儿顶在胯/间很难受,他不得不分开双腿,一手托着腹底。见他身子不停地晃,孟散扶着他腰的手也向下了一些,分担了肚子的重量。
他并没有太多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只是一心希望袁玖能够尽早摆脱痛苦。
“我不冷,你把衣裳穿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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