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夜行走了,很是心旷神怡。
陈平安瞪了眼崔东山。
崔东山坐在门槛上,“先生,容我坐这儿吹吹凉风,醒醒酒。”
陈平安坐回位置,继续题写扇面,曹晴朗也在帮忙。
裴钱想要帮忙来着,师父不允许啊。
便独自坐在隔壁桌上,面朝大门和大白鹅那边,朝他挤眉弄眼,伸手指了指桌上两样前边师娘赠送的物件。
裴钱没有与师娘客气,大大方方挑了两件礼物,一串不知材质的念珠,篆刻有一百零八人,古色古香。
一对棋罐,一开打盖子,装有白子的棋罐便有云霞蔚然的气象,装有黑子的棋罐则乌云密布,隐约之间有老龙布雨的景象。
念珠的珠子多,棋罐里边的棋子更多,品秩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裴钱一直觉得自己的家底,就该以量取胜。
下次跟李槐斗法,李槐还怎么赢。
崔东山笑着点头,抬起一手,轻轻做出拍掌姿势,裴钱早就与他心有灵犀,抬手遥遥击掌。
裴钱盘腿坐在长凳上,摇晃着脑袋和肩头。
背对着裴钱的陈平安说道:“坐有坐相,忘了?”
裴钱立即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
崔东山斜靠着房门,笑望向屋内三人。
裴钱在自顾自乐呵。
如今她只要遇见了寺庙,就去给菩萨磕头。
听说她尤其是在南苑国京城那边的心相寺,经常去,只是不知为何,她双手合十的时候,双手手心并不贴紧严实,好像小心翼翼兜着什么。
又从种秋那边听说,她如今多出了已经不是朋友的第一个朋友,当然不是如今还是好朋友的陈暖树和周米粒,也不是老厨子老魏小白,而是一个南苑国京城土生土长的姑娘,前些年刚刚嫁了人。她离开莲藕福地之前,去找了她,认了错,但是那个姑娘好像没有说接受,或是不接受裴钱的歉意,明明认出了模样身高、相貌变化不大的裴钱,那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就只是假装不认识,因为在害怕。裴钱离开后,背着曹晴朗,偷偷找到了种秋,询问和请求种夫子帮她做一件事,种秋答应了,裴钱便问这样做对吗,种秋说没有错便是了,也未说好,更未说此举能否真正改错。只说让她自己去问她的师父。当时裴钱却说她如今还不敢说这个,等她胆儿再大些,就说,等师父再喜欢自己多一些,才敢说。
曹晴朗在用心写字。
很像一个人。
做什么事,永远认真。
所以更需要有人教他,什么事情其实可以不较真,千万不要钻牛角尖。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曹晴朗,到底知不知道,他先生为何当个走东走西的包袱斋,愿意如此认真,在这份认真当中,又有几分是因为对他曹晴朗的愧疚,哪怕那桩曹晴朗的人生苦难,与先生并无关系。
很多事情,很多言语,崔东山不会多说,有先生传道授业解惑,学生弟子们,听着看着便是。
至于先生,这会儿还在想着怎么挣钱吧?
屋内三人。
在某件事上,其实很像。
那就是父母远去他乡再也不回的时分,他们当时都还是个孩子。
先生的爹娘走得最早。然后是裴钱,再然后是曹晴朗。
屋内三人,应该曾经都很不想长大,又不得不长大吧。
所以崔东山没有走入屋子,只想着坐在门槛这边,将那根行山杖横在膝上,独自一人,难得偷个闲,发个呆。
陈平安一拍桌子,吓了曹晴朗和裴钱都是一大跳,然后他们两个听自己的先生、师父气笑道:“写字最好的那个,反而最偷懒?!”
曹晴朗一脸恍然,点头道:“有道理。”
裴钱一拍桌子,“放肆至极!”
崔东山连忙起身,手持行山杖,跨过门槛,“好嘞!”
陈平安站起身,坐在裴钱这边,微笑道:“师父教你下棋。”
裴钱使劲点头,开始打开棋罐,伸出双手,轻轻摇晃,“好嘞!大白鹅……是个啥嘛,是小师兄!小师兄教过我下棋的,我学棋贼慢,如今让我十子,才能赢过他。”
陈平安笑容不变,只是刚坐下就起身,“那就以后再下,师父去写字了。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把小书箱搬过来,抄书啊!”
裴钱哦了一声,飞奔出去。
很快就背来了那只小竹箱。
却发现师父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裴钱在门口一个蓦然站定,仰头疑惑道:“师父等我啊?”
陈平安笑道:“记得当年某人拎着水桶去提水,可没这么快。”
裴钱有些神色慌张。
陈平安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师父与曹晴朗,那会儿都能等你回家,如今当然更能等了。”
崔东山抬起头,哀怨道:“我才是与先生认识最早的那个人啊!”
裴钱立即开心笑道:“我比曹晴朗更早些!”
曹晴朗转头望向门口,只是微笑。
裴钱立即对大白鹅说道:“争这个有意思吗?嗯?!”
崔东山举起双手,“大师姐说得对。”
陈平安一拍裴钱脑袋,“抄书去。”
最后反而是陈平安坐在门槛那边,拿出养剑葫,开始喝酒。
屋内三人,各自看了眼门口的那个背影,便各忙各的。
陈平安突然问道:“曹晴朗,回头我帮你也做一根行山杖。”
曹晴朗回头道:“先生,学生有的。”
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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