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峻苍一步步下山,峻苍问我:“我们要去看明叔吗?”
“嗯。”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问他,“你在学校,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峻苍安静了一会儿,我表情严肃下来:“说实话。”
他磨蹭了一会儿,小声承认:“他们说,明叔是卖国贼。”
我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头顶:“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当然是信父亲。”他黝黑的瞳仁闪烁着坚定的光泽,“没有人比父亲更重要了。”
我情不自禁的微笑,走到车旁拉开车门:“明叔不是卖国贼,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出来了。”
峻苍坐进车里,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相信父亲。”
他相信我,而不是相信江郁明,这种突然成为一个人生命支柱的感觉,颇为微妙。
我开车赶往看守所,事情似乎在往连江淮安都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先是众多世家纷纷站队,江家先于坦途娱乐把控了舆论,发布大量的言论来同时炒热这两件事,并有大v发言说这两件事必有联系。
白家控制的是国防,经济和商业牢牢把控在江家手里,最为反常的是,这几年才夺下网络监管权的孟家无条件的站在江家一方。
这样的动作十分耐人寻味,我仔细的去查了孟家,孟依柳,我见到了她的照片便恍然,她必是江郁明母亲的娘家人,很有可能是江郁明母亲的姐妹。
嫌疑人在看守所期间,只能由律师探望,我的身份自然进不去。
我打开车门在看守所门前站了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朝我走来:“请问是江律师吗?”
我懵了一下,那人朝我眨眨眼,我会意的承认:“是的。”
他塞给我几张证件,低声说:“江爷在清韵阁。”
我收下证件,叹了口气:“我中午去。”
“多谢。”他与我擦肩而过,走远了。
我拿着证件顺利的进了看守所的探望室,稍等了一会儿,江郁明穿着蓝色的衣服走了进来,他又瘦了一圈,眼睛却愈加明亮了,往常的阴郁烟消云散,俊雅清秀,温润如玉。
“哥。”他抱着一个罐子坐下,“我好想你。”
我看着他,之前的愤怒仿若被一只手狠狠压下,只余下无尽的疲惫:“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把罐子放到桌面上,眉宇间的坚定胜过千言万语:“我想这么做,哥。”他深深的望进我眼中,想说什么又咽下,只是含糊的说,“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又是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我就如一个蒙在鼓里的孩子,关在房间里的囚犯,困在玻璃杯里的蚂蚁,这让我恼怒,甚至出奇愤怒:“江郁明,你把我当傻子耍是不是。”
他把罐子塞到我怀里:“送给你。”
我看了一眼罐子,透明的罐子里填满了星星纸鹤和玫瑰,粉的蓝的黄的,我的视线投射到他脸上,试图找出一丝丝的愧疚,让我彻夜难眠只为他奔走的愧疚,然而没有,他坦然的坐着,好像我们不是坐在探望室而是雨后竹林。
“哥,你别生气。”他倾身握住我的手,紧紧的攥着,“我出去后一定乖乖的,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不。”我一把拂开他的手,冷静的盯着他,“你若是能出来,就去孟家。”
他瞪大了眼睛,难堪的将手背在身后:“为什么?”
“你的母亲应该是孟家的女儿,他们也在努力把你捞出来。”我握紧了罐子,那是我唯一能握紧的东西,“我不想要你了,江郁明。”
“我不想要你了。”我硬下心肠,假装没有看见江郁明一瞬间红了的眼眶,“我养不起你,江郁明。”
“哥,你不能这样。”他慌了神,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不能这样,你从没有,从来没有…”
“从你出来那一刻起,就再不是我弟弟。”我站起身,移开视线,“就谈到这里吧,我先走了。”
他坐在椅子上,木愣愣的看着我,落魄而可怜,他开口,声音嘶哑:“哥,我出去时,你能来接我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福牌,放在桌上:“这是欠你的福牌,如今,我们两清了。”
“谁也不欠谁的?”他喃喃。
“谁也不欠谁的。”我踏出探望室,峻苍在外面等着我。
“父亲。”小家伙担忧的拉住我的手,“你的手在颤。”
我把怀里的罐子给峻苍:“这是明叔给你的礼物。”
他一脸不明所以的收下:“谢谢明叔。”
“嗯。”我摸摸他的脑袋,拉开车门,“我们回家。”
“好。”听见回家两个字,峻苍就格外高兴,他眼睛眯成两弯月牙,跳上车乖乖系好安全带。
第21章 纸鹤
与江郁明断绝关系并没有令我如释重负,我此时的状态就如宿醉的第二天清晨,头疼,萎靡不振,偶尔间断性的茫然和懊恼。
江郁明若是像之前那样,与我争执也好,冷战也好,闹也好,总比他现在为某种不知名的目的把自己送进看守所好。
不知名的目的。
这大概是我生气的唯一原因,我是个相当,相当有控制欲的人。
我的母亲不是属于我的,是属于江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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