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睁眼看时早已天光大亮了。
一眼瞧见时鸣坐在床沿上,满怀忧虑的望着自己。芳华只觉身上汗津津的,连脸上也一片潮湿。想着方才的梦,委实有些太真实了,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时鸣本想问他做了什么梦?最终还是忍住了。着人备下热水,服侍芳华沐浴更衣。待他用过早饭,正准备前往雨露轩处置家事,方将他按在椅中坐了,自家缓缓跪下,尽量放平稳了语调道:“昨晚丑时末,圣人薨世于椒房宫。”看着芳华呆呆的坐在那儿,半响连眼珠儿也不曾动一下,忙握了他的手道:“郡王与世子天不亮便进了宫,吩咐小人……”还未讲完,便听芳华用闷闷的声音道:“她来向我到过别了。”时鸣愣了愣,迟疑着道:“四郎昨晚梦见圣人了?”芳华别过脸去,时鸣垂目看见他的双手,正死命的抓紧自己的手。待要安慰两句,忽听他有些哽咽的道:“我……我已经叫过……叫过她‘娘娘’了,她……她没有听见。她……她是为了我才……才……她有太子,又何必在乎我了?丢了性命不值得……为我不……不值得……”时鸣看他神情不对,忙起身将他拥入怀中,只觉他的身子僵直的挺着,劝道:“四郎,你……你要是难受便在这里哭一场,好过闷在心里做出病来。”芳华慢慢抬头望着他道:“养母在我年幼之时便走了,生母又因我之故也走了。哈哈……底下的人多说你心冷,岂知你比我差远了。”时鸣一面与他拭泪,一面极力安慰道:“你们虽为亲生母子,到底没有母子的缘分。人已故去,四郎也莫要太自责了。且到床上再躺会儿吧?”芳华忽然立起身来,时鸣一直提防着他,抱住道:“四郎要往哪里去?”芳华低声道:“去找件素净的衣服换上。”时鸣按着他坐下道:“四郎且坐,待我去与你找来。”因芳华自来便喜爱明艳之色,一时三刻要找件合适的,着实将时鸣难住了。
芳华此时脑子里想的,全是梦里的情形,仿佛耳边又听到了桂圣人的呼唤。不知不觉已来在房门前,神情恍惚的刚迈出一步,便被凭空冒出来的东城给拦了回去。连扶带拉地让他坐下,像从前一般揽着他的肩道:“好兄弟,我晓得你心里不好受。谁也不曾料到,圣人竟去得如此突然。你若想尽一尽母子之情,少时在屋子里设下香案,多叩几个头便是。毕竟你们未曾相认,若让人瞧见了难免乱猜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芳华默默的点点头,往里面亲自寻了件,还算素净的衣服换上。吩咐时鸣,将香案朝着皇宫方向摆好。自己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以首触地连叩了不下八九个头。那两个先还忍着,待看见他白生生的额上红了一大块时,忙双双抢上前去拉住再三相劝。芳华挣开他们的手,低声叫他们出去勿来打搅。时鸣哪里肯去,芳华睁着有些充血的眸子望着他道:“你是怕我……不会的,我只想一个人呆会儿。”时鸣待要再劝,芳华便颔首合目不语。东城拉了时鸣一把,边走边道:“我们就在外头,四郎你拜一拜便起来吧。爹爹入宫之时很牵挂你呢。”说罢扯了时鸣出去。
二人每隔一会儿,便悄在门外向内张望两眼。来来回回的五六趟,见芳华跪在那儿,身子微微打着颤,却没有起来的意思。香已燃尽,东城与时鸣方要强行将他拉起来,外头家人跑进来道:“回二公子,子叔衙内过府拜会四公子呢。”时鸣正纳闷儿,凤弦是太子伴读,此刻因在太子身边侍候,怎的会出宫到这里来?东城道:“可是大衙内?”家人连连点头。东城心下一喜,抬头看时,只见凤箫的轮车已缓缓推了过来。
凤箫见他两个都站在屋外,轻声询问了几句对东城道:“他这会子心里正难受,旁人的话是听不进去的。你在他身边放个垫子,我坐着陪他便是。”东城摇头道:“我正想请你帮着劝劝呢,你怎的还陪着一起……”凤箫道:“你且放心,他瞧着我这样自然于心不忍,只当是苦肉计吧。只是,不听我唤人,你们休得进来打搅。”说罢向前伸出手道:“烦你抱我进去吧。”东城道声偏劳了,忙上前将他抱起。却并未留意到,那人脸上细微的表情。
芳华早就察觉有人在身边,想来不是东城便是时鸣,因此合着眼懒得理会。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耳边之人低低的哎呦一声,这才扭头望去。只见凤箫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一手撑着地,一手轻揉着膝盖。汗顺着额头滑落下来。芳华再不料竟会是他,看他忍得辛苦,只想着起身搀扶。却忘了自家已跪得两腿发麻,二人双双跌翻在地。芳华正打算唤人,被凤箫拦下道:“又何必叫他们进来,你同我说会子话不好吗?”芳华点了点头,二人互相扶持着在蒲团上坐好。芳华忍着腿上的酸痛,引袖与凤箫拭汗道:“凤箫哥哥怎么同我二哥一起胡闹了?白白的受苦。”凤箫微微摇首道:“这有什么要紧的,你不也跪了许久吗?”见芳华神情凄然垂头不语,握了他的手道:“凤弦同家父一大早便赶进宫去,他怕你胡思乱想,特意叫我过来陪陪你。这几日他只怕都不能过来,你要好生保重才是。凤弦也与我提起你的事。人既已去了,再论什么对错还有何意义?当初官家与圣人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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