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当臣子真难,他一门心思盯着孩子,你又要怪他为了几个臣子的孩子,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周亚夫细柳营不就是么,用得着他的时候就是“此真将军矣”,用不着,嘿嘿,拿你下狱没商量。
好在小十一此刻已经走完一圈过来,甜甜地叫过了父皇又叫师父。元绍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把他交给一旁的侍卫带下去擦汗。自从被凌玉城说过一次之后,元绍一天总抽出一刻时间教导这个小儿子武功,赶上正好有空,也过来看看他们习文练武的情况,偶尔还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左右从昭信殿走过来没几步路,就当是休息了。
这天中午自然也是一起用膳。北凉宫中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元绍坐在上手,凌玉城坐在他左手边,连小十一也有一张特制的高脚椅子放在右手。虽说侍从满前,割肉分食这种事情却照例不许人伺候,元绍看看今天又上了大盆的煮羊肉,随手抓了一个羊腿就放到小儿子面前。
“陛下?”
“让他自己来。我铁勒男儿,哪能吃块肉都要别人帮忙!”
是是是,那种一口咬住肉块,手里的短刀往上一挥,不割到鼻子又正好把肉割下来,才是您铁勒部男儿的正宗吃法吧……
凌玉城只好和元绍一起袖手旁观。自从开始学武,元朗腰带上就像大人一样挂上了短刀,此刻一只手抓着羊腿,另一只手握着小刀在上面努力锯着,好半天,才连撕带扯地弄下一块肉来。
凌玉城还以为他终于可以开动,谁知小家伙累得满头大汗却不急着吃东西,“扑”地跳下地来,踮着脚尖端起盘子,腾腾腾跑到自己父皇面前,连盘子带那块破破烂烂坑坑洼洼的羊肉,端端正正往桌上一放。
“……”
“朗儿真是孝顺——师父自己来就行了,再不吃,菜要冷了。”凌玉城看着元绍肩头一动,就要把盘子推回原位,抢着开口夸奖。小家伙冲他甜甜一笑,低下头来继续跟羊腿奋战,也因此忽略了头顶上父皇小刀子一样嗖嗖飞出的眼神。
喂,这样子的肉你自己不肯吃,还非得让我吃啊!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一边是小儿子天真乖巧的笑脸,一边是凌玉城温和欣悦的微笑——当然,后者不是给他的。元绍再怎么想把那块绝对不适合放到皇帝盘子上的肉糊凌玉城一脸,也只能斜过身子,去指点孩子怎么使用那把小刀。
“哎,刀子不是这样用的……”有力的大手包裹住嫩笋尖一样的小手,五岁孩童小小的手掌在父亲手里微微一蜷,差不多只能占满一个掌心,“来,先捏住刀柄,拇指压在一边,食指和中指压在另一边。竖着切下去,一直切到骨头,然后顺着肉的纹理往下削……”一边说,一边握着孩子的手掌徐徐加力,很快盘子里就堆了一小堆削得菲薄的肉片,看看差不多够他一顿吃的才放开手。小家伙一声不吭地听完父亲的教导,仰起头送上一个甜甜的笑脸,这才低下头去吃自己的,一边吃,一边叽叽咕咕地连说带笑。
“昨天苏先生胡子上染了好大一片墨汁,我们都笑死了,偏偏先生自己一直看不到!还说我们上课走神,打了好几个人手板,后来他看到了,心急慌忙去洗,洗又洗不掉,那把胡子拽掉了一半!”
“步铭今天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鼻子都在地上擦出血来了,涂了药膏,鼻尖绿绿的。师父,他以后会不会变成鼻孔朝天啊?”
才五岁的小孩子,又是天天关在宫里习文练武的,他眼里的新鲜事也不过如此。两个大人都含笑听着,时不时回应一声。一顿午饭吃完,小家伙蹬蹬蹬蹬跑进内室,元绍本来以为他会像去年一样爬上床睡个午觉,谁知信步进去一看,小儿子跪坐在书桌前那张宽大的檀木靠背椅上,铺开宣纸,一笔一划正写得入神。
“怎么不去睡觉?”随手一抽,小手里笔杆握得紧紧的,居然没有抽出来。
见是自己父皇,元朗立刻扭过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朗儿大了,朗儿要写字!要读书!父皇,教我厉害的武功好不好?”
“你还小呢!”元绍随手把他从椅子上抄起来,丢到床上,扯了条被子没头没脑往上一蒙。等小家伙好不容易从被子底下挣扎出来,元绍已经脱去外衣上了床,把小儿子搂到怀里,一边对凌玉城道:“发什么呆?昨天忙到那么晚,中午还不肯补觉,你想累死啊?”
“……”其实跟元绍睡一张床已经很习惯了,但是当中多了一个孩子,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这个念头只是一掠而过,凌玉城慢慢走近,却也不跟着解衣脱靴,只是坐在床沿上接过小家伙脱掉的外衣,顺手揉了揉他脑袋:“朗儿为什么要急着学本事呢?是不是打不过你的伴读们啊?”
“打不过倒是没有啦……”小皇子粉嫩的脸蛋上飞起两抹红,“他们都不敢跟我打。可是,阿羌已经可以骑在马上小跑了;阿玉的字比我写得好得多;达鲁帖能射二十步远的靶子;达斡尔也能拎得动十斤重的石锁……”
他一根一根扳着手指,越是说,口气越是沮丧,“我要是样样都不如他们,怎么做他们的主子呢?”
两个大人对望了一眼。虽然笑意未收,却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严肃的神色。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凌玉城在元绍的示意下先开口:
“他们不听你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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