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一身纯黑夜行衣,还蒙着面,完全一副杀手的打扮。
要不是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有气势的——「喂!救我!」
他许不定都会将这个小孩虚弱的呼吸给漏过去了。
直到把这个脏兮兮的跟个小泥猴一样的小孩抱在怀里了,苏远山想了想,把衣领扯了扯将他的脸摁在了自己怀里,然后便闯进了寝宫,暗镖瞬飞,鬼魅无影一般蹿到那个皇帝面前,一刀封喉,人头一扭,接着干净利落的踏着火光飘忽出墙。
在下手的时候,苏远山其实是差点愣住的。
他的怀里有和手心里一样温热的液体流过。
只不过手心里流的是qín_shòu的血,怀里流的是一个干净小娃娃的泪。
那时候连他都不敢置信,才这么大点一个小娃娃罢了,竟然还真能在这算的精英密布的地方藏来藏去那么久,又听闻他是靠甚么吃的喝的活下来了,他又是心疼——他媳妇的肚子也挺起来了,他也快是个当爹的人了,自然是看见甚么小孩子都眼红,恨不得抱在怀里哄着笑着,一开始他是都打算携了妻子在塞外定居下来的,管他那天高皇帝远的,不妨碍到自己的事就好了。可迫着他做了谋朝篡位这一举的,仅仅是因为——他听闻他的温夫子被这个臭皇帝赐了死罪,全家无一幸免。
苏远山最开始师从的也是温夫子,後来远行塞北,又结识了一位世外高人,自然就是後来温浮祝他们的夫子了。
恩师情永难忘,反正那个破皇帝也做不好这个位子,他又何须念得甚么当初同堂旧情?
温浮祝微微晃了晃神,想当初……他是旧朝余孽,可他却也是被推翻了旧政的人所救。
一代迭一代,一朝叠一朝,这个世上,没有甚么不是无常。
连世事都不过无常二字一笔可概。
如今想来,竟也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那个男人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左侧有一颗微微带尖的小虎牙,当初温浮祝还和嫂子肚子里的苏衍争风吃醋过一番,总怕苏衍一生下来,他们就不会再抱自己,再哄自己玩了。
只是苏衍更可怜,他从一生下来,就没有得过爹娘的怀抱。
好在,温浮祝他还是被大哥抱过的,还是被他宠过的,还是被他视为自己的孩子一般认认真真的抚养过的。
所以,温浮祝喜欢杀手——因为当初救了他的,就是一身杀手打扮的苏远山。
但是,温浮祝他也讨厌杀手——因为正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暗杀职业,那些同他、同他一般的前朝欲孽才会仍将旧日恩怨深种的千里追杀不休。
……
新的朝政,断不能再允许之前种种昏庸的事情发生了。
大哥本是不想做皇帝的,但也是因看不下去这种事再度发生,才会接了这个不情之请,也有了接二连三的新政。
可是既然有人反对这么肃清的新政策而闹事,温浮祝也不知怎了,忽然就很想当那只幕后黑手。
他们黑,他就比他们更黑。
他是从黑暗泥潭里爬出来的恶鬼,恶鬼跟恶鬼厮杀起来,拼的不过就是一字更『恶』罢了。
所以他不择手段,他要苏衍坐的稳这太平盛世,笑着看天下海晏河清。
他要之后所有人一听到苏衍这个名字,就想到隗昇,想到这个独一无二的光明帝国。
所以他後来恭敬的在夫子面前三叩首,「学生愿选隗昇。」
他自此之后再不仅仅是温浮祝。
他是天下人的温浮祝,他是隗昇的温浮祝。
又忍不住侧了眼风去瞧谢常欢。
——常欢,别怪我,陪我一起困在隗昇这只大鸟笼里吧。哪怕你是烈鹰,我也只好折断你的羽翼了。
——怪我也没用,我一点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其实……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啊。
——谢常欢,我一点也不想你是江湖人的谢常欢,我只想你是我温浮祝一个人的谢常欢。
——就让我……做一次最懂世故的无耻之徒。
谢常欢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的推销自己的轻功如何如何帅气,也可以如何如何华丽,「所以老温你要跟我好好学呐……唔。」
谢常欢猛的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然后眼睛开始有点抽筋了。
这个榆木脑袋天下第一等无趣之人莫非开窍了?
——十多年了,十多年过去了,绕的谢常欢再厚脸皮,还是有时候觉得好挫败,觉得,温浮祝其实并不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他太寂寞了,又只有自己常常去找他,於是他便凑合凑合的允许自己待在他身边了。
——可这个人今天头一次破天荒的先吻了自己。
谢常欢觉得自己简直要开心的疯了。
他就知道,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温浮祝他就是害羞,明明私下里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跟自己看他时,是一样的。
後来有一次他为了弥补上次遗憾,到底还是大半夜的扰他清梦,携他狂奔了八个城镇去河溪里摸鱼。
那时候那人挽着裤腿,自己嫌麻烦,他便耐心的蹲在自己身边替自己挽好了,前一秒还是满眼的无奈,后一秒随自己站进了水里,起先是装模作样四处盯着澈溪中的游鱼,後来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撅着屁股猫着腰的背影发愣了。
啧,就知道哥光靠一个背影也能帅的迷晕他。
他当自己不知道,其实自己也没心思抓鱼啊,全借着月华微亮,瞅着水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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