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年,江树凉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余译舟的情形,那天的天并不蓝,甚至有些糟糕。
那时刚刚在更衣室换完运动服的他准备去上体育课,保安室接到电话,通知他,他姐姐出了车祸,被送进了医院。因为联系不到他家里其他人,只好就给学校打了电话。
那个少年瞬间就失去理智,忘了请假,忘了时间,忘了许多许多。在飞奔向医院的路途中,汗水蒙湿了双眼,却更加澄澈地看清了姐姐那双灵动的眼睛,她说,小凉,小凉,小凉。
直到所有的记忆在医院门口唤醒。慌乱地走进急诊室,四周洁白的瓷砖地昼夜响彻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江树凉听见,自己起伏的胸腔里跳动着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姐姐,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我想见你。
之后语无伦次地与护士打完招呼,了解了病房,第一时间就快步地去寻找。
找到了!“姐…唔。”万分欣喜地寻找到了那个准确的数字,却在门口与一个男人相撞,不知是天意还是意外,只是满鼻尖都是男人身上淡淡地薄荷香,神清气爽。
“在医院要保持安静喔,这样鲁莽可会影响到其他病人休息喔。”
男人如此淡然地将手放在自己的头发上,有种让人心静下来的魔力。江树凉吓得退后两步保持了距离。这才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慈眉善目,鼻梁微挺,引人注目的大概是身上的交警制服,白色交接处似乎还残留暗红色血迹,胸口挂着工作牌,名字,余译舟。
江树凉愣了几秒,低头嘀咕两声,“你又不是医生。”
男人笑了笑,侧身让江树凉进门口,“进来吧。”说完,往长长的走廊走去。
江树凉顾不得其他,很快在病房里找到了姐姐的床榻。姐姐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只是小腿粉碎性骨折,手上有些擦伤。
江树凉拧着眉毛,关切地问,“姐姐,你还好吗?会不会很痛,怎么这样,你知道吗,接到电话,真的吓死我了。”
江雅晴摸着江树凉的眉毛舒张,弯着嘴角掩饰疼痛,“还好啦,不会很痛。你看,姐姐,不是好好地么…诶,对了,你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个交警哥哥,要好好地跟他道谢呢,如果没有他,可能就没有那么好心的人送姐姐来医院了呢。”
“那个人吗…”江树凉恍然,原来是他,在门口撞见的那个男人,是他送姐姐来医院的,如果没有他…想到这里,江树凉赶紧起身,“我去看看。”
跑出病房时,望着一个个陌生的人影,还是忍不住地失望了。那么久,他早该走了,也是呢,为什么不在刚才就留住他。
江树凉失落地低垂着头,望着长长的走廊呢喃着,“是他吗,余译舟…”
第几次回想起那时的画面了,多的江树凉数不清。可是余译舟走了,带着遗憾,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只剩下江树凉孤零零地面对病房里四面苍白的墙壁。
“今天会不会觉得好很多呢,医生说,你只要再住几个月就可以出院了,很快了吧。还有现在天变得好冷,是谁把窗户这样打开的,江树凉,你都不会觉得冷吗?”
细心地关掉窗户不让冷风吹进来,陈嘉逸一直都在照顾江树凉,从开始直到现在。
无论一颗真心得不得的到回报,只是因为爱着的话,哪怕要这样过一辈子,也会情愿。
他是陈嘉逸,死心塌地地喜欢着江树凉。
江树凉无法开口,被烟火熏伤的喉咙要许久之后才可以康复,平时的沟通,只能借助写字。
陈嘉逸坐在床头时,江树凉常常会望着天花板发呆。陈嘉逸有时会讲许多许多话,却只字不提喜欢,有时两人都很沉默,安静的病房里只能听见两人淡淡地呼吸声。
在火灾不久后,陈嘉逸告诉江树凉,余译舟的父母早就双亡了。母亲因为癌症,父亲意外身亡,他的葬礼几乎无人参与,他的骨灰被带回了鹿港小镇,那里是他的故乡,他和他的父母一家三口永远地挨在了一起。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火灾是意外,但是因为余译舟的邻居以各种借口推卸责任,所以直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火灾的源头了。
除了陈嘉逸,没人知道那天知道所有关于余译舟的故事,江树凉哭的有多惨。长长的泪珠就像断不了的水线,无声的,整整一个下午,泛白的枕头一半湿哒哒的像是水里捞起来。
陈嘉逸却只能无助地抱住江树凉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不断地安慰着,“江树凉,别哭了。求你了,别哭了。”除此之外,还能再讲些什么呢,或许是一句,‘江树凉,别哭了。你还有我呢,我一直都在呢。’
‘我一直都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凉薄衫(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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