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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校训的一个版本,你信教吗。徐广终于切换回汉语。
马萧萧摇头。
徐广抱着手臂,又换了英语,啊,你很幸运。
马萧萧回头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
徐广一笑,怎么了?
他皮肤很好,五官熨帖,眼神柔和,笑起来相当好看。
马萧萧扭头看看前面,又回头看看他。
徐广摘了帽子,抖抖风衣,往前一步,和他并肩站着。
马萧萧指着教堂前面老校长的雕像,说,和你长挺像的。
徐广:……
马萧萧十分懂得适时转移注意力,自己的和别人的,一个心理学研究者的专业素养。
徐广给他一种飘忽不定的印象。语言只是表征。
同时又是极端拘谨的,比如,初次见面,完全没有笑话他的名字。
……马萧萧活了二十六年,还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人。
端着。
累不累啊。
马萧萧把装好的桌子一推,往床上一倒,伸了个懒腰,准备起来扫地。余光瞥见手机的绿灯一闪一闪,顺手摸过来。
看到微信的时候,马萧萧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能见到徐广没端住是什么样了。
三
徐广穿着格子睡衣,外面罩着系腰带的睡袍,胳膊下面夹着电脑和文件夹:“很抱歉打扰你。”
马萧萧说:“没关系。我们可以不用讲英语的……”
徐广笑起来:“我忘记了,蒋老师在不在家?”
马萧萧说:“和他说过了,没有关系。”
徐广说:“有个地方能坐着就可以,你忙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马萧萧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楼上桌子椅子刚刚装好……”
徐广周一要去系里的lunc,明天陪吕芳她们上车行看车,想趁今晚把阅读材料看了,结果在家和中国女朋友打电话,声音有点大。马萧萧猜测,多半是听了半天双语乱炖的小两口吵架,来他这里躲一躲。
徐广看着他屋里的盛况,说:“这,这多不好意思。”
马萧萧拿着扫帚:“没关系,没关系,就当剪个彩,请坐吧,徐总。”
徐广忍不住笑,也不再推辞,打开电脑忙自己的。马萧萧去楼下找了二十八位乱码wifi密码纸条,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把一地扳手螺丝说明书收拾干净。去壁橱里拿了电脑,自己坐在床上用。
本地地名d字打头,昵称达村。村里的夜晚很安静,马萧萧常常想象,夜间从空中俯瞰下来,森林之中,他们的小区星星点点的灯,勾勒出一枚大光环,套着小光环,好山好水好寂寞。
中产据说也没有多少夜生活,牵狗跑步,然后回家陪着老婆孩子看电视。吕芳说她们系里聚会去过一个吧,几十号本地人民围着一个屏幕,集体唱k,互不相识,热烈鼓掌,简直天真可爱。学生的活动应该是很多的,大教堂前的广场上,白天总是摆着各种社团摊位,义卖,讲座,招募志愿者。然而马萧萧只能感叹两句年轻真好,就算在国内,读到博了,谁还对学校社团有热情啊。
所以难以融入。
出来得太晚了,老了。
伍钰昆回邮件,说希望他在秋季学期安排好进度,尽量在一年内收齐自己毕业需要的数据,春季学期结束之前确定方向,博后在这里做还是国内做。
年龄和精力是你最大的优势。伍钰昆总是说。
这话很伤人。
但马萧萧能理解。实验室的师兄师姐,有在职八年肄业的,有生了孩子产后抑郁的,有辞职离婚又延期的。
伍钰昆要是年轻个十岁,心高气傲些,门槛高了脾气大了,这些人也进不来。
马萧萧也知道,如果这些人进不来,那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伍钰昆一心想挑个老老实实一口气读上来的孩子,年纪要小,心思要少,家庭条件别太差,也别有什么盘根错节的背景,专心搞科研出东西。真正天分如何,倒成了其次。
马萧萧上学比别人早,爹妈原先是农村的,出来倒腾建材发达了,孩子没人带,上小学时年龄还不够,塞了钱进去的。下面其实还有个闺女,三婶不能生育,过继了,来往不太多,管马萧萧叫堂哥。名字也是爹起的,叫马清秋,快走踏清秋。
爹中学都没上完,却欢喜看两本闲书,有眼界。儿子功课好,没问题,硕士博士出国,供。读书种子是祖坟冒的青烟,挣钱不就是为这个,总不能让儿子和自己一样,天天敲板砖玩儿。
除了有点“独”,不用人操心,马萧萧全然不像做生意人家的孩子,白净净软糯糯的,没脾气,不出挑,不太会来事。爹妈出门不带他,从小也不让他碰那一套,金箍棒给他画个圈圈,安心念你的书去。
客观条件全符合。
然而马萧萧直到今天,依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导师想挑的那个人。
他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地捋明白。
这里再适合不过了。外面只有偶尔路过的消防车鸣笛,和夜游少年骑摩托播放的说唱,一闪而逝。都隔着树,屋后全是树,遮天蔽日。
屋里一片安静,徐广不时敲敲键盘,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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