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勉强有了些许睡意的路德维希被一阵骇人的铃声吵醒。家里的门铃和电话铃声如出一辙,因此他的第一反应是拿起电话听筒,而彼端的忙音在暗夜里响起,显得惊悚万分。
人的直觉在神经高度紧张的严苛环境中,是会不能自已地牢牢锁定在恐惧的对象上而不是伙伴上的,就算被认为是被害妄想症也是合情合理的。比如走散了的墓地探险小队,当听到前方有风吹草动之时,你的第一反应难道会觉得那是你的同伴在跟你会合吗?
不是,绝对不是。那可能是鬼魂、是野兽、是死神、是女巫、甚至是你的某个被鬼附身的同伴,可那毕竟不是你真正的伙伴。你被孤立了,他们对你所怀有的仅仅是敌意和虐杀的yù_wàng。
对路德维希来说,长方形的房门就是墓地里的某块斑驳腐朽的墓碑。他不能再举着听筒了,因为那瘆人的忙音,即使距离很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然而,即使把听筒放回原位,那恼人的、催命般的噪音却还是响个不停。只要他不去引狼入室,那声音就不会停歇,它好像一条蜿蜒的、带着倒刺的绳索,以夺魂摄魄之势,犀利地钻入路德维希的脑子里,在里面穷凶极恶地肆意凌虐。思绪的断片堆砌起来,却发出另一种令人胆丧魂惊的嘎吱声。
路德维希的精神前所未有地脆弱,那种程度甚至超出他站在高楼上看父亲血溅挡风玻璃时,身后的全副武装的追兵离自己不到五米时,躺在门缝里的匿名信说母亲在软禁中自杀时……
现在,受害者的哥哥找上门来,无论手里拿着的是斧头还是手枪,他一定兴奋得不行。这么多年,他想必也下了不少苦功才能得出那样一个甚至有些超现实的科学结论,并且死死地跟踪着自己。他终于成功了,他要实现愿望了,用自己的鲜血或者生命,也肯能是两者皆有,来祭奠那个绵延了整整十年的伤痛和怨恨。而自己还没有成年,才刚刚在乐队中有了归属感,乐队的第一张单曲只差最后的母带处理,前天开始动笔写的新歌词还缺最后一段……
然而下一刹那,屋外传来的车灯的光亮突然照亮了床头的白色电吉他,就在那一刻,路德维希仿佛被白光刺到了双眼,他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昂贵的是致死的血液,而生命却廉价得很。一无所有的自己,有了一个乐队,可这样一个出色的乐队永远有机会找到足够优秀的主唱,自己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伙伴,而她只要和这个前来讨命的男人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她不善伪装的表情早在重逢的那天就证明了这一点。
突然变得淡然而无畏的路德维希?冯?斯坦伯格,从厨房里拎了把生锈的菜刀出来,这已经是这间房子里唯一称得上“武器”的物件了。就算再背上一项杀人罪,无非是流亡或者服刑,而自己已经在现实中经历过前者,在精神上体验过后者,无伤大雅。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不发出一点脚步声,突然把门拉开一道小缝,立刻闪身,却把暗无光泽的菜刀架在了门锁旁边。
“我为了你从他身边逃开,你却用菜刀迎接我?”瑟瑟发抖的女声传来,伴随着汹涌而入的冬日寒气。
这不是男人应有的声音,用了变声器的爱德华,不,是暮郁深,改变过后的声音竟然也和他的女朋友如此相似,那个丫头,是林雾寒,哦,原来是他的林雾寒!
路德维希当下跪坐在地上,菜刀砸向地面,发出沉重的钝响。
“给我开门啊,路德维希。”林雾寒并没有被这过于诡异的待客之道吓到,她似乎能够隔着那层薄薄的门板和狭小缝隙中的冷空气感受到路德维希心中翻涌的情绪,此起彼伏的恐惧,孤注一掷的绝望。然而略微令她感到失望的是,路德维希似乎百分之百地相信,来找他的人是自己的前男友,而不是此时此刻站在他家门口那个坏掉的门灯下的自己。
然而路德维希多么希望这就是那个女孩为他所作出的最后的牺牲,而自己,在这注定多舛的人生中,能够永远不要辜负她,哪怕一丝一毫。这丫头,可真的是个傻孩子啊,她竟然,竟然,选择了他!
“因为最重要的人是你啊,并不会因为你杀了人或者有人追杀你而改变。”路德维希依然有些无力地扯下链条锁,林雾寒伸出同样有些颤抖的手,稍稍打开了门,开门的角度只容得下娇小的女孩闪身而入。她接过路德维希死死握住的菜刀,放回厨房,两人的手也是同样冰冷的。
“他全都告诉我了,还以为我会站在他那边,他也太自信了吧,哈哈哈哈……”
路德维希以为,他完全参透了林雾寒笑声中蕴藏的苦涩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毁了闺蜜的初恋又不能以身相许地补偿,不过在接下来的进展中,这都不是事儿……
☆、die freunde - 朋友
事后暮郁深想尽一切办法拼命向林雾寒道歉,甚至苦守在排练室门口,对天发誓说自己绝没有想过要让路德维希偿命之类的可怕场景,原本晴朗的天空立刻暗了下来,威廉简直抑制不住地偷笑了。就算在唯唯诺诺地示好的时候,暮郁深神经质的样子也很难让有着明显袒护和偏向性的林雾寒相信哪怕一个字,而失控的时候,这个发飙的三十出头的男人会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她的朋友。
经过暮郁深这么一闹,威廉和玛提亚斯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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