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又想了想,你想要的东西不外乎围棋而已。你现在在网上根本找不到对手,站在我身后,你却可以和很多棋坛高手过招。你的棋力可以得到无止境的提升。”
每句话落在我心口,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跟我走。每赢一盘棋我给你钱,我保证让你攒够可以上初中,高中,甚至大学的钱。”他说:“你甚至跟陈耀然七段下棋的机会。”
我知道自己声音很急切:“——你说什么?”
“我保证你攒够……”
“不是钱!”我打断他:“下一句!”
“你有机会跟陈耀然下棋。”
我的耀然,他说我们还有机会纹枰对峙。我还有机会追上站在围棋世界顶端的你。我还有机会站在你身边,和你并肩而立。
诱惑无处不在。
想到这个,我闭上眼睛,缓缓摇头:“我拒绝,赤 裸裸的作弊行为,做人要厚道。”
于是韩潜叹了口气,从漆黑铮亮的黑皮包里取出一页纸:“我本来不想逼一个小孩子的。小昭,这家茶馆的产权我买了,你不答应的话,我可以把里面所有的人——老板、胖哥和扫地的三嫂……都开除。你和他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至于这么没有情意。”
于是从那天起,我就跟在韩潜身边,做一个幽灵棋手。
表面上看是我被他胁迫,其实我知道,我是屈服于自身的诱惑。
职业围棋和网络围棋相比,又是一番天地。韩潜对外说自己心脏不好,下棋时要个人拿着药在一边陪着。于是每场比赛我都坐在他斜后方,位置刚好看得到棋盘。他弄了一种带发射装置的手表,一个耳机样的微型耳钉。我把手藏在袖子下面拨指针,时针拨到横三路,分针拨到竖3路,他就能从耳钉里听到一个清晰的中文报“三、3”。
后来我问他,那么多候选人中里为什么独独选中了我?
他还是眯起眼睛:“一来小孩子比较好掌握,没人会怀疑一个九岁的小孩。二来你很特别。你的棋里面有和年龄完全不一样的成熟。你的眼睛里像是藏着很长很长一段时光。”
事实证明他选我是明智的。我陪着他下了半年段位升级赛,帮他从五段升到了六段。
我还是住在旧舍茶馆里,有对局的时候韩潜开车接我。有一天车过了一片墓地,我忽然拍窗户让他停车。
我一个人在公墓里找啊找。当时是冬天,风很大也很冷,深色的墓碑一排又一排,寂静的摆在那里。我一个人走了很久,最后在一处高大墓碑的阴影下找到了那个小石碑。
红色的字迹被时光斑驳了,依稀能辨认沈昭两个字。
墓前有束白色小花,一本《棋艺》,一副淡黄色草编棋罐的围棋。
《棋艺》被人仔细的从正中间翻开,页脚压在草编的棋罐下面,正好是耀然获奖的那页。他微笑的脸依然精致漂亮,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亮的。他抱着一个奖杯一束鲜花站在深红色颁奖台上。
彩页大字上印着标题:天才围棋少年陈耀然九段夺得棋圣头衔。
一年不见,升了两段。
那个棋罐正是上辈子师傅送我的生日礼物,传说是玉石的塑料棋子摸在手里冰凉冰凉的。
掐指一算,原来昨天是我的忌日。活了这么久,连自己什么时候死的都不记得了,我靠……可能是母亲来看过我,顺便留下了一点我生前喜欢的东西。
前世父母天天忙着做生意,看管不过来,这才把我交给师傅养。我死了,他们肯定也伤心了好一阵子。
我一边盘算着等什么时候偷偷回去看看母亲,一边抱了围棋出去。
韩潜靠着车抽烟,满地烟蒂,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他没问我什么,只是打开车门让我进去,说:“明天早上九点有对局,记者要报道的,好好下。我八点开车接你。”
我问是谁。
韩潜说:“陈耀然九段,他昨天来a市了。他刚拿了棋圣头衔,不去好好陪陪记者,来这里作什么?”
4高手和傻逼就一线之隔
我转世后第一次跟陈耀然下棋,是在十岁那年的冬天,忌日后的第三天。
那时我已经在韩潜身边下了一年棋,a市的职业棋手都一一过了招,棋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围棋说白了就是圈地运动,三尺见方的棋盘,三百六十一个落子点,谁圈的地方多谁就是赢家。贪不得,退不得,小小一块地方最考验人心。我遇到过明明那可以安稳赢棋的,非要吃那块不该吃的棋的人,最后输得丢盔弃甲,也见过对摆在面前的机会裹足不前的人,这人五年了都不能从三段升到四段。那时候韩潜常常半夜开车来找我下棋,还要要带点哄小盆友的零食。我们连夜对局,我一手拿棋子一手抓薯片,吃得满嘴掉渣。师傅说,棋由心生。晚上对战容易饿,因此我一到晚上棋风便凶狠无比,能吃掉的棋的绝不放过,吃不掉的棋创造条件也要吃掉。韩潜就端着茶杯慢慢啜,看着我:“你下棋时情绪太容易外露了,这样不仅不理智,而且也容易输棋。”
我无所谓:“ 遇到六段以上的高手我会小心。”
和耀然的那盘棋我就很不理智。
九点的对局,早上七点半棋院外面就围满了记者。韩潜带我进的是间高级别对弈室,木质地板,挂着大幅大幅不知道谁的书画作品。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有记者在摆弄照相机和三角架。记者对我们似乎兴趣缺缺,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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