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却总有些瑟瑟之感。远处遥遥可见正殿的高挑的一角飞檐。皇帝——皇帝便在那里。
想到皇帝,他无端的就有些恐惧。然而那毕竟是皇帝。容不得半点闪失。若出得什么事情,这家国社稷,十年动荡好容易换来的一分民生安乐,统统不必再说。
将殿前司当值的都尉找来,问起宫中近日的防卫,依旧周密森严,没有什么大碍不妥之外。吩咐在要紧处加派了人手。各处的巡查防守都不容疏易。又交代转告护卫司宫正司,皆要用心当值,不可玩忽轻慢。
处处安排妥帖,但想起昨日刺客的身手,始终有一两分心神不宁。那都尉见他脸色不佳。坚持要送出来。
两人走了一段,正要转过曲廊,突听小阮的声音低声求饶道:“……奴才真是不知道……”
容瑄猛然一惊,几乎忍不住要发颤。脚下不由得退了一步。避到一旁花木下,身前一株碧桃技繁叶茂,正好把他身影遮住。
都尉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随即又听一个女声边哭边喝骂:“你不知道?你这奴才天天跟在皇帝身边,你怎么会不知道?”
原来不是皇帝。听这口气能这般拿小阮撒泼的,却不知是小皇帝的那位妃子。但这是天子家事,又是后宫妃嫔。总不方便见面,也小心回避一旁。
容瑄一算这时候,早朝还没散。六哥知道他去殿前司,定为他拖延,总不至于这时偏偏就撞上了。稍稍安下心来。
就听那女子哭哭啼啼道:“你说,我究竟是那里做得对不起皇上了?当初千挑万选的选进宫里来,玳贵人还封了贵妃,我们却算是什么,皇上冷遇,长久不肯来走动不说,偏偏弄了那么些个妖精进宫里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却要去问问他!”
“皇上这不是政务繁忙么,虽然不常得空去看望娘娘,心里总是惦记着的……”小阮的声音陪着笑劝。似乎在拦着贵人不让她闯过去。“娘娘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何必同那些歌姬舞伶下作之人一般见识,皇上年轻爱玩,不过就是一时兴趣,身边总得有那么几个陪伴的。喜欢谁也就是一两天的工夫,过了兴头便丢开了,到时娘娘还是娘娘,任是谁也比不了的尊贵。”
一旁又有几个宫女的声音在低声宽慰,其中似乎有贵人从宫外带来的,很是为她着想。就劝娘娘一时想开些,皇上日后总不会只有三妻四妾,这时这般的计较,同皇上闹僵,日后又当如何。总要日久天长,慢慢打算之类,将她劝了回去。
第五十九章
都尉不经意间撞破这么一档事,一时间好不尴尬。又想九王爷严谨端方,吸怕他责怪。低声道:“也就是昨夜霍公公替皇上安置了几个人进宫服侍的事。”
容瑄忡怔半晌才哦了一声,从藏身处慢慢走出来。神色茫然里又略微有几分松快。
都尉见他未有责备之词,心下正大是奇怪。
容瑄想一想,吩咐道:“虽然不是正正经经入宫的,毕竟是霍公公办的差事,按说也不必殿前司过问,让宫正司按例制记起来就行了。但这么些人来路不明,平白放在宫中也不妥。都住在何处?你再调派一路守卫,特别要仔细巡查不容疏忽。”再想了想又说:“行事也不必张扬,不要处处都惊动了。”
都尉应是。心道王爷今日说话有些费解,之前说不必殿前司过问,又要加派人手看管。各路巡查都要周密仔细,却又不要惊动了。这差事却有些难办。转眼见容瑄神色,竟像是连自己答应那一声都不曾听见的样子。当下忍住了不再多言。
眼看前面人多眼杂,容瑄让他回返殿前局。
一路跌跌撞撞走回去,自己却浑然不觉。他听闻小皇帝新寻了些乐子,一时之间第一念头,未想到责怪皇上荒唐,却是松下一口气,竟不知是该恼怒还是庆幸,只想着这样也好而不愿过问。
小阮说皇上只是一时兴致,那想必之前——之前对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皇上身边有无数人服侍。如此也好,总不会再来纠缠于他。
他忍不住心存侥幸的这样想,隐隐约约知道放纵不是好事,却也顾不上理会。
他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于这时便无声无息的松驰,顿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精神松懈下来,这才觉出身上异常疲惫,心中恍惚,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走回车上,早朝还未散,容瑄裹紧身上裘衣。又忍不住胡乱想一番,靠在车壁上模糊睡过去。
睡梦之中,外裘掉落下去。有人掀开车帘静静看着他。似乎是六哥上车,拾起裘衣给他盖上。身上顿时暖和。
那人看了一阵,伸手拂开他额前散发,抚他脸颊。
手指温暖微糙,容瑄于梦中骤然惊起。
张眼看时,貂裘还好端端盖在身上。眼前空无一人。车帘被风吹拂着微微飘动。容瑄下车张望。左右皆不见人。只有墙跟下避风的马夫正要过来套马。
“刚才……”他开口。马夫茫茫然的转过脸来,等着听他有何吩咐。容瑄骤然往口不说,不动一丝声色地强自镇定下来。
马夫备好鞍驾,正好散早朝。容湛也不多话,问清他交接办妥便出了宫。
出了宫门,官道两旁还有些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员落在后面,纷纷避让在旁,面孔大多陌生。
容瑄微微挑起帘子,从间隙里往外张望。微微皱眉道:“地方官进京述职,怎么连驻军中的武将也来了不少。各地的戎边防务,都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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