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初夏阳光耀目,唐桥渊正好于树下荫庇之处小憩一会儿。方素却像是精神满满,在院里走来走去地找人,好不容易瞧见白萍,便上前与她说话。
隔得太远,唐桥渊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半虚着眸子带笑望着,又过不一会儿,见白萍寻来一些针线锦料进屋去了。
唐桥渊想起了白日发生在街头之事,当即便猜到了方素想要做些什么,胸膛里软软一片,睡意来袭时思绪模糊地想着,他娶过门的这个漂亮宝贝难不成还会姑娘家的针线活,罢了阖眸入睡,心情舒畅。
唐桥渊只睡了大约半个时辰,醒来后四下望望,熟悉身影不在院中,恐怕还在房里没有出来。这会儿睡得饱足,唐桥渊思路更加清醒,当即满怀兴味地自软椅上起身,好奇地向着房里去了。
果不其然如他所想,他家夫人正靠墙坐在窗边榻上,身旁放着一小篮子针线物什,手里仔仔细细地缝着一只小巧荷包。那姿态不比姑娘家秀气,但手法倒挺灵活熟稔。
方素听见脚步声抬头望过来,手中线恰好收了最后一针,笑着拿剪刀剪断落尾,伸手将荷包遥遥递向来人。
唐桥渊说不出是何感受,整个人有些飘飘然的,弯唇走近,低头在他眉心轻吻,接过那只小巧荷包到手中。这人爱不释手地看了一阵,当即解下腰间更加精致的那个,把这一只更换上去,嘴里笑问道:“我不过小睡了一会儿,你这就做好了?”
“嗯……”方素点点头,“小时候看娘做得多,看着看着便会了,后来为了补贴家用,一直有在做些个小东西,所以费不了什么时间便能缝出来。”
唐桥渊喜欢得不行,他平时佩戴之物尽是昂贵玩意儿,一直用着的荷包自江南而来,是那里出了名的绣娘用上好的浮光锦缝制而成,浮光锦料难得,因而这样的绣物可谓千金难求。他也曾觉得那荷包好,谁知如今一对比,竟霎时觉得算不了什么,想来世间最珍贵的,还是方素亲手为他而做的这一个。
“素素可会刺绣?”唐桥渊又低头把玩了片刻,想象着这上头若能被绣下一个“渊”字,定更能令人爱之如狂,因而顺口问道。
方素有些迟疑,目光自他丢下的另一只荷包上扫过,那上面绣着的桃花栩栩如生,针法惊奇,是他见都不曾见过的,颇为犹豫道:“会,但不好,不如我娘绣得好……”
“那我也喜欢,”唐桥渊捉过他灵巧双手亲了几下,“一面绣个‘渊’字,另一面绣个‘素’字,我去哪儿都带着,让那些知道我成亲了的人好好羡慕羡慕。”
方素听见那句“去哪儿都带着”,感到无比满足,弯眸颔首,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
当日空闲时,唐桥渊沉着性子再度衡量了一番,想来想去,关于赌坊之事果然还是不告诉方素为好。倒不是永远不讲,而是可以再拖得久点,现在的方素年不过十九,起码再等个一年多,待他加冠,什么事情都慢慢说也不迟。
然而世事不巧,许多事情越是要瞒着,便越是容易出些差错。
宁静日子才安逸享受了小半月,就有不速之客登门而来。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唐桥渊以前多在书里瞧见这句话,敢在他面前上演这般戏码的人似乎还真没有,如今活了二十几年,终于给碰上了活生生的两个。
翌日之晨,天色蒙蒙发亮。
方素还未起身,裹着薄被在床铺间睡得格外香甜,唐桥渊坐在桌畔品清茶,床帐高高撩起,侧头便能看见他熟睡模样,情绪正好。
廊外传来足音,大概也知道方素未醒,因而没有开口吵嚷,只是靠近窗栏从外头极轻地敲了两下。
唐桥渊侧眸一瞥,搁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后没有直接出去,而是走近床畔将床帐放下,遮掩住里面的人。
唐桥渊来到房外廊中,白萍已赶至门前等他,微微施礼后低声讲道:“庄主,府门外来了一名妇人与一位十岁有余的孩子。”
话只道半句,不像是白萍干脆利落的习惯,唐桥渊当下便知不是普通来客,转头看了看房内,试问道:“与夫人有关?”
白萍颔首:“是,来人自称是夫人的母亲。”
唐桥渊猜着是谁了,顺手将半掩的房门阖紧,抬步向院外走去。白萍安静跟在他身后,听他欣然道出一句似问非问的话道:“素素的‘母亲’不是十几年前便不在人世了么?”
白萍抬一抬眼皮,听着这久违语气,兴致高扬。
府门外的两人被请进前堂,妇人脸上带着喜气笑容,手中挎着一小篮子东西,殷勤搁在桌上。
唐桥渊摆手示意侍女斟茶,目光覆在那篮子上面,红色棉布没把里头的东西遮盖完整,露出半截地瓜,他对着那处动一动下巴,笑问道:“这是什么?”
妇人笑得愈发灿烂了些,把篮子向着他的方向多推两寸,热情回答道:“唐庄主,这是咱家地里自己种的东西,我们素儿离开之后啊,他爹心里惦记得慌,总让我送些红薯过来,他在家的时候可就爱吃这个……”
“看来是我大意了,”唐桥渊扬眉颔首,和气笑道,“还以为素素就爱吃些山珍海味、鲍参翅肚。”
妇人面上笑容僵了一下,隐隐嫉恨一闪而过,旋即又陪他声声作笑,原本伪装得像模像样,却忽然被身旁孩子扯住衣裳问道:“娘,鲍参翅肚是什么?”小孩生气嘟嘴,却不敢在这地方发泄性子,把声音压低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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