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从第一眼见他就是如此,奇怪的,一个从小在内廷长大的人,骨子里居然能有这份清傲,不卑不亢,堂正磊落。甚至敢于驳斥,敢于在自己盛怒之时出言规劝,时不时还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毅勇。
说他是书生意气,到底也算有点小谋略,并非一厢情愿的理想主义。
况且他看得分明,从前容与的不畏死里,似乎总带着点对生存的厌倦,那种平和中掺杂了淡漠,现如今却又不一样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双眼睛里开始焕发别样的神采,本来就是如水般的双瞳,里头时常弥散着湿润的雾气,两道秀逸双眉展开时,便又平添了一抹动人韵致。
论姿色,也算是内廷数得上的,然而又不同于一般以色侍人者,眉宇间没有一丝一毫婉娈。面色白皙如玉,眉眼如画,鼻翼精巧,鼻梁高挺,非常的俊秀清雅。就是太瘦了些,下颌过尖,一低头尤为明显。
沈徽看在眼里,心底不自觉生怜,口吻却是淡淡的,“江南多美食,把自己喂胖点,浑身没有二两肉。让人瞧见,以为朕不体恤身边人,没得带累朕的名声。”
容与一笑,他是吃不胖的体质,实在没办法。倒是自从决定好好生活,他便开始有意识锻炼身体,晚上回到房间会做一些基本的无氧运动。只可惜还是难长肌肉,毕竟雄性激素缺失太多,也只能聊胜于无。不过在心理上,他知道自己依然完完全全是个男人。
应了声是,他含笑问,“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臣?”
沈徽歪着头,忽作一笑,“你去和那帮子官员也好,商贾也罢,怎么勾兑都可以,只不许眠花宿柳,叫朕知道绝饶不了你,记下了么?”
这也算是未雨绸缪,现如今的官场,饭局十有八九是少不了花酒,席间总要叫上几个清倌人作陪,出门在外只怕少不了要入乡随俗。
可也仅限于此了,容与脸上微微一红,“皇上……臣是内侍……不过是应酬两杯罢了,总不好太不给人面子,出格的事……臣决计做不出。”
沈徽哼了一声,“内侍如何?你当朕不知道?十二监里多少人,一出宫就好往前门楼子跑,没少做那几条胡同里的恩客。你要是有天也敢做这样事,朕断不饶你!”
那可真是多虑了,容与一阵好笑,沈徽要是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恐怕也就不会这么说了。
“臣不敢,”忍住笑,喉咙里倒是有些发甜,他认认真真应承,“臣谨遵皇上令旨,绝不敢造次,绝不会生事。”
沈徽很是满意,只觉得这样乖顺温润的模样,合该展示给他一个人看,“在外头,朕许你狐假虎威,只管放手去做,差事办得好,朕重重有赏。”
都说到这份上了,该是他叩首谢恩的时候,才要撩袍跪下,沈徽又抬了抬手。似乎有默契一般,他心领神会,改做躬身长揖,“臣分内之事,不敢求赏赐,也请皇上勤政之余,务必珍重圣躬。”
沈徽唇角扬了扬,最后道,“请安折子不得少,隔天朕就要看到。回来按天数清点,少了一封,看朕狠狠罚你。”
第29章 下马威
京杭运河蜿蜒南下数千里,容与一行到达瓜州渡口时,已是初冬时节了。
扬州知府段洵收到福船靠岸的消息,早已率众等候在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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