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物的细微摩挲声令李徽从沉思中回过神。察觉挚友就在身畔之后,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神情已经渐渐地缓和起来:“看来,叔父应当与你相谈甚欢?竟然留你在宫中用了午食与夕食,直到如今才将你放回来?”
“只是陪着圣人用了午食罢了。可惜与这位陛下一起进食,再如何美味的珍馐尝起来亦是淡而无味,连咱们在街头尝过的馎饦汤亦多有不如。”王子献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出宫之后我回了一趟藤园,与先生讨论今日觐见之事。怎么?你上午并未直接回府?莫非是去了大理寺查看案情?”依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大约也只有那桩案子出现了变化,才会令他如此愁眉不展了。
李徽并不意外他能轻易猜出自己的行程,点头道:“本来只想去查看卷宗,不想三司的老狐狸都在,让我去了一趟越王府。二世父倒是并未藏私,说了许多——只是,咱们这一回却是猜错了——这桩案子或许与安兴长公主有些关联,幕后主使却未必是她。”
“何以见得?”王子献打开食盒,将里头一碟一碟精致的点心与两盅驼蹄羹端出来。这些吃食依旧温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直到此时,李徽才觉着腹中有些饥饿了,于是举箸略用了几块水晶龙凤糕垫了垫。
“二世父给了两个西域胡商的名字——名字很是普通,行踪却十分诡秘,出了兰州便不见踪影。说起来,咱们命人跟踪安兴长公主已有三四年,却从未见她府中与西域胡商有何密切往来。或许,安兴长公主与杨家在明面上吸引了咱们的注意力,才令我们并未意识到,长安城中不知何时又多了另一支暗流。”若是不将这支暗流查清楚,他始终不能心安。这一回对付的是越王府,下一回说不得便轮到濮王府了。
王子献神情微动,低声道:“咱们确实有些轻忽了,却未必所有人都如此粗疏大意。”他想起稍早之前,皇帝陛下抚着短髭微笑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生起了佩服之意。无论这位陛下是因甚么缘故而起的疑心,这一回的疑心或许是确有其事。
在李徽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不慌不忙地将驼蹄羹递给他,这才不答反问道:“你也看过我的时务策答卷,觉得其中究竟是那些话触动了圣人,足以令他钦点我为甲第状头?”
“……”似是想通了甚么,李徽略有些动容,“支持秦制,反对周、汉的外重内轻!我记得祖父早年曾想裂土分封诸王,后来因宰相们甚至祖母、舅祖父纷纷反对,只能无奈作罢。难不成,如今还有人暗中推动分封之事,令叔父心生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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