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二人便穿过桃林,来到莲池边。因今日是皇室做道场之故,香客并不如往常那般熙熙攘攘,只有零零星星的数人。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立在莲池畔,垂首望着袅袅婷婷的白莲花苞,仿佛入了迷,又似是出了神。不多时,另有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来到他身侧,微微一笑,上前寒暄起来。
“这些时日,我每天都能见到他。”长宁公主道,双眸之中仍含着脉脉情意,目光却渐渐冷静下来,“我这才知晓,他每天都会来慈恩寺上香,亦会在那桃林中流连忘返。”
李徽轻轻叹了口气,却听她又道:“可是,我从未现身与他见面。有一次,他瞧见了跟在我身边的宫女,欣喜万分。但我依然避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他四处寻找,而后满怀失落地离开。”
“我的心,似乎越来越冷了。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欣喜得几乎无法控制,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让他带着我远远离开长安。而后,又觉得他思念我的模样如此可怜,为他流了许多回泪。到了如今,我已经能仅仅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心中也彻底恢复了平静。”
“当真彻底平静了?”李徽低声问。
长宁公主遥遥望着那个人,垂眸一笑:“不平静还能如何呢?阿兄,你看,连燕湛都已经莫名地寻到他了。或许燕湛接近他是为了别的事,可他绝不会是此人的对手。若是我始终不妥协,阿娘看在我的颜面上或许会放过他,但阿爷呢?燕湛呢?成国公府呢?杨家呢?他们又会做出甚么事来?”
“……”李徽拧紧了眉。
“所以,阿兄你说得对。”长宁公主淡淡地道,“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护不住他。而他也护不住自己和我。我们实在太过弱小了,便是身份再高贵又如何?仍然只能顺从世俗规矩,顺从所谓的婚约罢了。”
这一刻,李徽很清楚,长宁公主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早便有了自己的抉择,只是他迫于压力始终不愿正视罢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又生变故
“是么?原来贵主确实在慈恩寺……”王子睦惨然一笑,本便有些茫然的神情中更多了几分恍惚之色,“原来她不愿见我,是因着这样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极低,眼圈也缓缓地红了起来:“她说得对,我太弱小了,连自保也做不到,更不必提保护她了。任谁都能无声无息地杀死我……都是我的错……”
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少年郎强忍住痛苦垂下首的时候,身形显得格外单薄瘦弱。高高抬起的肩胛骨支楞起来,细瘦的腰肢微微颤抖,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折断,露出森森的白骨与淋漓的血肉。
暮春三月与初夏四月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几乎要将他完全压垮在地。他尚未从父母所带来的冲击中清醒过来,转瞬间便又失去了自己倾心的少女。这一刹那,他倏然觉得,自己已然一无所有。
曾经以为无限美好的生活不过是假象,戳破之后露出他无法接受的丑恶真实;曾经以为能够守护的少女选择了离去,归根究底是因为他太弱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含泪离开,却什么也做不到。
“我该忍住的……不该给她送桃花枝……否则,她也不会这般痛苦……”只要想到长宁公主独自一人在慈恩寺住了大半个月,几乎每天都远远地望着他,逼迫着自己做出选择,他便越发觉得痛不欲生。
那个时候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了内心的安宁,给那些冤死的部曲及家眷上香,暗自在佛前祈祷父亲与母亲从此能改恶向善,祈祷长兄能够获得他想得到的一切。发现长宁公主的侍女之后,他隐约察觉了甚么,更是天天都去慈恩寺,渴望能够偶尔遇见她……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根本不知道她那时候内心中的痛苦与悲哀,也根本无法替她做甚么。假如她让他带她远远地离开长安,以他的能力,恐怕也无法一路照顾好她。除了读书,除了给她摘花,除了陪她说笑,他什么都做不到!!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
王子献注视着他,轻轻一叹:“三郎,只顾着愧疚与痛苦毫无意义。若是你想让贵主过得幸福,便须得更加努力,日后获得足够的力量守护在她身边。我明白,最近因家中之事,你的心思始终无法专注。不过,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你也该缓过劲来了。”
王子睦停止了颤抖,抬起眼望着他,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来:“我一直想问,阿兄为何能如此淡然?你不觉得可怕么?他们分明是咱们的血肉至亲,看上去与许多父母无异,私底下却能做出那般可怕的事……”
“你还知道了什么?”王子献微微一怔。族中审问王昌与小杨氏的时候,他特意在中途就将这个弟弟带了出去,觉得不必要让他知道更多龌龊的事。他眼下仍是太过率真善良,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母亲竟然是那般毒辣之辈——他有种预感,小杨氏之事迟早会毁了他。
王子睦哽咽着道:“我知道,阿兄你想保护我。不过,你愈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心里便愈会生出许多猜测。二兄在宗祠中受审的时候,我忽然想起父亲与母亲,便问了常明族兄。他,他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隐瞒我……”
“……”王子献沉默了。他倏然无法判断,自己当初刻意的隐瞒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也许,一切顺其自然,才是守护这段兄弟之情最好的方式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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