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尚未平整干净,才更应该来瞧瞧。”李徽道,“或许府中有些景色较为别致,悦娘想保留下来呢?咱们看过之后,也好及时让将作监改一改图样,彼此都省了心力。”更重要的是,公主府绝不能完全按照将作监的图样来建。在适当的时候,必须隐秘地改建出密道、暗房等地。而这些绝密之地究竟建在何处,眼下便应该初步盘算起来。
李璟自是不知他与长宁公主的想法,闻言一笑:“也是。若是有眼缘,保留下来又何妨。不过,咱们俩中意的景致,悦娘未必会喜欢。依我所见,应该让她亲自来一趟才好。她最近懒怠出宫,瞧着气色也不算好,多出来走走,说不得心情也开阔些。”
“不过是苦夏而已,你就饶了她罢。而且,我会绘些图样与她瞧,你安心便是。”李徽道,举步便往里行去。破败损毁的府邸,走起来也别有一种苍凉荒废之感。另外,联想到这个家族的败落,总觉得格外荒诞可笑。然而,仔细想想,多少世家大族都是从内部崩毁的?父子反目、兄弟阋墙所带来的分裂,足以令一个花团锦簇的家族彻底消失在长安。
兄弟俩沿着树荫走遍了府邸之后,李徽已是有些成算了,觉得此行收获不少。李璟则对花园中的四季繁花以及小桥流水、莲池浮栈啧啧赞叹:“悦娘一定会喜欢这些,小娘子都喜欢。”当然,对他而言,这些精致的景物却是没甚么意义——倒不如建个宽阔结实的马球场呢。
看完宅邸,李徽对将作监少监道:“再过几日,贵主应该便能定下图样了。你们也不必太过着急,营造的时候尽量精细一些。”其实,他更想说离大婚尚早,公主府大可不必建得太快。长宁公主无论对婚事或是公主府都没有甚么热情,或许内心深处还觉得无比厌烦。将作监若想借着此事讨好她,可别表错了意。
那少监自是颔首答应,也不知究竟是否领会了他的言下之意。
离开永兴坊之后,李徽想起正在宗正寺中查看嫁妆的王子献,便又带着李璟去了宗正寺公廨。因他们二人是晚辈,便先去拜访了宗正卿荆王。由于嫡幼子李阁闹出的那桩事受了累,这位叔祖父一直与荆王妃有些龃龉,家宅不甚安宁。如今瞧着仿佛比实际年纪老了几分,神态间亦是越发冷淡疏离了。
寒暄了几句后,李徽与李璟便告退,直奔库房而去。
见路上无人,李璟忍不住抱怨道:“叔祖父这是怎么了?待远支宗室都慈爱得很,唯独对我们却越发不冷不热。当初……当初也都是那两个混账东西自己造的孽,又何必迁怒于咱们?再说了,那也是楚王一脉了,与咱们根本毫无干系!”他指的,便是李阁与李茜娘当初的私情。
虽说李阁是咎由自取,也并未获大罪,不过是褫夺了封号,去了昭陵守陵。不过,他日后的前程也应该算是尽毁了。且不说封号之事,便是婚事想必也无比艰难。哪个世家大族愿意将自家的小娘子嫁给一个庶人?而且还是传闻中涉入十恶大罪,甚至连神智都有些不清醒的庶人?
“不过是一片爱子之心罢了,你我便稍加体谅一二罢。”若是李徽当初不曾仔细观察过荆王的神态举动,大约也会与李璟有同样的想法。
这些年来,荆王每年都会做出挣扎着想为爱子求情的模样,却总是欲言又止。而谈笑风生的圣人似乎从未注意过,他便也顺理成章地“心灰意冷”起来,频繁结交其他远支宗室,对近支宗室则越发冷淡。他的所有举动,似乎都隐约暗示着他正心怀愤懑——
然而,从当初荆王大义灭亲,用雷霆手段保住了李阁的性命,并且守护了荆王府的果决举动来看,他又如何可能如此不理性?
大约,荆王这位宗正卿,便是圣人设下的美味诱饵罢。一个耐心地等着,准备好了陷阱与箭簇,埋伏着看猎物什么时候上钩;另一个则耐心地观察与试探,若是不确定这个诱饵是否足够安全,便绝不可能一口将其吞下。
说来,安兴公主蛰伏了这么久,也应当正蠢蠢欲动罢?而且,过些时日江夏郡王即将携家眷入京定居,说不得会将长安城中的水搅得更浑。当然,他们也不可能仅仅只是枯坐着等敌人行动,而是应该想方设法主动出击。
“阿兄,你似乎有事瞒着我?”天水郡王难得地敏锐一回,苦着脸打量着堂兄,“难不成,你觉得我还不够可靠么?但凡阿爷那里有甚么消息,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但你让我传讯的时候,却少之又少。”
李徽无奈地摇了摇首:“最近一直太平无事,又何必让你居中传讯?更何况,我能动用的人手自然不能与世父相比,也很难得到甚么特别的消息。”越王府在长安经营多年,拥有许多不足为人道的消息渠道。而濮王府当年只得李欣一人在长安,论起手段也比不得李衡,自然逊色一些。如今幸得有王子献的人手补充,暗中也已经渐渐铺陈开了。
李璟勉强相信了他的解释,又轻哼道:“连悦娘的事,你都不曾告诉我。”
“……”李徽顿时无言以对——他自己也曾遇见过王子睦与他们同行,却从未注意过细节,还怨他不愿明言?这他可是冤枉得很了!而且事关长宁公主的清誉以及如今出家为僧的王子睦的名声,眼下他自然不可能特意提起。
谁知,李璟却紧跟着一叹:“我竟不知道,悦娘居然看中了——”说罢,他推开库房门,一脸同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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