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并不是区区伎人能唱和起来的曲子。王子献加快脚步,越过月洞门,便见李徽坐在八角亭中,低低地吹奏着洞箫,似乎极为投入;他身侧的杜重风拨弄着琵琶,十指挑拨移换如迅影;李璟则正挽高袖子击鼓,手臂挥动间竟隐约可见起伏用力的肌肉。
虽不知他们三人为何会在一起小聚,但这一曲确实值得赞一声好。如今,许多人在兴致一来的时候,无论身在甚么场合,必定会亲自奏乐或载歌载舞。但那些乐曲多数不过是靡靡之音罢了,论气度远远不如边塞之曲。而此曲虽无沙场之气,徒有雄浑之形,而无杀意之实,却已经足够令人心潮澎湃了。
“好曲!!”王子献赞道。光是听这首曲子,便能明白,天水郡王向往着沙场厮杀,留在长安对他来说确实如同将剪去爪牙的猛兽留在牢笼里一般。而杜重风也令人有些意外,他的琵琶曲中的激越亦是隐含战意,似是与平日里的性情与喜好并不相似。至于李徽,箫声中更多的倒是自由自在与苍凉之感,仿佛尝尽了人生甘苦再蓦然回首,令人触动不已。
李璟握着鼓槌,有些怔怔地立在原地,仿佛迟迟未能回过神来。杜重风看了他一眼,笑着将琵琶还给旁边的伎人。李徽也放下洞箫,笑道:“头一次去点卯便忙到眼下才回来。我们原打算给你庆祝一番,等到天色已晚,却迟迟不见你的踪影,这才索性自娱自乐起来了。”
“呵,可惜不曾赶上你特地准备的宴饮。不过,听到方才的曲子,便已经很是值得了。”王子献道,自然而然地坐在李徽身侧。虽然有两位不速之客在,打扰了他们二人单独相处的好时光——但看在这首曲子的面子上,他便不与这两人计较了。
夜风之中,伎人们继续低低地吟唱着小调。李璟也终于从怔忡里清醒过来,闷闷地斟了一杯酒,举杯道:“从今日开始,便须得唤你王县尉了。不过,说起来,还是王状头更好听些。天底下姓王的县尉不知有多少,姓王的甲第状头却唯有一位罢了……不多说了,饮胜。”
“县尉仅仅只是开始罢了,日后自然迟早会有让人唤‘王少府’(县丞)或者‘王明府’(县令),甚至是‘王使君’(刺史)的时候。”王子献勾起嘴角,“饮胜。”作为一位初入官场的少年郎,在私下的场合,他完全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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