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这不是你想要的,我也不会再来打扰。谢谢你。”
顾泽没等对方再说话,一转身,走进了似有若无地斜飘着的细雨中。
舒容予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雕塑版纹丝不动地站在店铺门前。招牌上的积水仍在断断续续地滴落,溅起的水花琐碎缠绵。那叮咚节奏一点一点放缓,直到归于岑寂。
年轻人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于视野。舒容予倒退一步,背脊撞在店门上,发出铿然的响声。
可惜有些花即使开得再盛……也不会是属于自己的春芳。
顾泽一路走过了街道的拐角才停步。他再次伸手进牛仔裤口袋,取出了里面的手机。
录音器的秒表还在不断计数,顾泽按下了停止,又一点播放键。
“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点烟的那一瞬间,心中有多失望……”略带杂声却尚算清晰的录音传了出来。
他快进了几分钟:“你对于语气的不敏感,正是由于你美满的家庭环境……”
顾泽将手机塞了回去,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病房(已修)
舒容予站定在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门前。
银光锃亮的金属门把手,摸上去冰冷得瘆人,仿佛那寒意是从门内渗透出来的。每次面对这道门,他都必须费尽全力才能压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
舒容予咬了咬牙,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把手却自行旋动了。房门无声地打开一个角度,从里面探出一张黢黑而平凡的面孔。对方看了一眼舒容予,向他点点头,退后一步将他让了进去。
这间病房极其宽敞,里面只摆着一张床。室内是一色的雪白,冷气开得极足,舒容予从头到脚都还湿着,刚进房间不禁打了个寒噤。
不知从何处放出的诵经声在四壁间回荡。没有旋律,没有起伏,像是几名上了年纪的僧侣齐声念着,每个音都拖得漫长而摇曳,听久了令人如入幽冥。
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房中立着几道沉默的人影。有男有女,每人都长着空气一般普通的脸庞。从过去到现在,如果这些人曾经换过,舒容予也从未察觉。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舒容予僵硬地转向病床。
男人合着双眼,端正地仰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厚重的毯子一直盖到下巴,只露出大半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看上去甚至有些脆弱。
舒容予移开了目光。
大约从记事起,这张脸就总是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意识到自己的哥哥美得惊世骇俗,则是再长大一点之后。假人一般的哥哥站在自己身边,总会引来人们的震惊与疑惑。明明是相似的五官,长在对方脸上却像是最高明的画家的手笔,完美得简直令人绝望。
那时候舒容予心里对于哥哥,多少有些天真的羡慕。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变得和他一样好看,一样厉害,一样受尽宠爱。
后来……
床上的男人突然唇角一挑:“最近好像总是见你心事重重的。”
舒容予悚然一惊,慌忙看向对方。
男人依旧没有睁眼,声音带着些慵懒:“来之前在做什么?”
“……没什么。”
“是吗。”男人似乎有些惋惜地住了口。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像是受不了不断累加的沉默的重量,舒容予挣扎着再度开口:“来的时候在下大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男人终于慢悠悠地睁开眼,一寸一寸扫视过舒容予的全身。那目光落在皮肤上几乎能产生凉飕飕的触感,舒容予咬紧了牙关,噤声忍耐着。
身上蓦然一轻,难熬的触感消失了。对方重又闭上了眼:“浑身都淋湿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语气,仿佛尽责的兄长在关心幼弟。
然而下一句话却让舒容予如坠冰窟:“换一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话音刚落,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便回身打开一扇柜门,在橱柜里翻找了几下,捧出一套衣裤,走过来递向了舒容予。
舒容予僵了半晌,伸出手微微颤抖地接了过来,一只手慢慢地解开自己的衣扣。沾了水的皮肤一暴露在空气中,汗毛登时竖了起来。
背后似乎能感觉到投在身上的目光。房间中的男女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衬衫一点点地滑落,露出了其下伤痕累累的身躯。舒容予脸色发白,手指下移,又解开了长裤。
菩提萨埵,依波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当他的长裤完全褪下时,闭目躺着的男人十分温柔地开口:“里面也要换哦。”
角落里的那人微一欠身,又捧着一条内裤向舒容予走来。两人相隔几步时,舒容予一把扯过了他手中的内裤,侧过身再不看他一眼。那人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又缓步走回了原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苍老的声音安宁而悲悯地诵唱着。
衣料窸窣声停止了。
舒容予全身再无一处遮掩,连最羞耻的地方都袒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越是心急,手上就越频频出错。试了几次,终于将双腿重新遮起。他探手去拿上衣,床上的男人突然出声:“容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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