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着北里湖岸而设的木制着漆长椅上坐很久;晒很久时不时地被浓云遮去很久的太阳;吹很久的北风;看很久越来越多的远处游人;戴着耳机在越发灰色的天空底下看完从吉林买来的散文和三分之一的英文原著;假寐很长时间,偶尔听到一连串尖利的汽车喇叭声和游人快乐的高呼声。她的正前方就是一大块已然颓败的观荷区,干枯的荷枝错杂在天光映照下的水面和倒影里。有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再也不能从这张椅子上起来,好像整个身体被强力胶凝住,源自身体的重力也愿意臣服,而强烈的心理排斥终于让她彻底离开了那张她坐了几乎三个半小时的公共座椅。
过街进入原在身后的咖啡馆,恍惚有一种进入自己的书房之感。不别荤素,她点了一份套餐,成了唯一一个不是根据手机的指示前来就餐的人。
坐在雅座的角落里,为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将手机连接上电脑充电,戴上入耳式耳机,用网络在线观看《te by》,不带台词字幕的版本。看完分别以“他”和“她”为视角的两部电影,已经入夜,看到远方矮山之上的天边抹开了彤云。向服务员询问打烊时间,得到礼貌而不带情绪色彩的回应。点上一大杯的热开水,倒进自带的马克杯里。泡好玫瑰花茶后,新建空白文档,她开始用键盘释放出脑子里不断堆积得越来越多的东西。不具逻辑,没有完整结构,更无音乐性的内在起伏,似随笔,似散文,似议论,似寓言,更似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情之所至,随性而发。作为写作背景音乐的是手机中的“no fate ae”,始于歌单的最后一首,《近未来》。
感觉已经没有什么想要输出时,音乐刚好随机播放至《ik》,居于此歌单的开端。保存文档,命名为《寻》,关闭打字程序,看往电脑屏幕的右下方,跳过的数字刚好显示为晚上的久点整。
双手手掌按在腿侧的椅子上,抬起头来凝视自己笔记桌面的背景。分为上下两层的欧洲某一高地的风光。跃动的,是远处群山连绵起伏的轮廓,在山上落下的深浅不一的阳光的投影,以及那白蓝到深蓝和嫩绿到墨绿的渐变,所有无规则点缀其上的白云和在低谷间发着宝石光芒的溪流。那是她在下一刻的骤然风起云涌前的幸运收获。在右下角某个狭窄的山谷里,一个头戴着前边为蓝色装饰色彩的棒球帽的登山者,正拄着登山杖半仰着头向一高处攀越,似正要离开她相机中的绝美视野。右下角的时间水印正将那人半身覆盖。这张桌面,她已经用了七年,可依然幼于这台笔记本的行走时间。
不去细想,祁安的视线果断从其上抽离,后将电脑关机。完整听完一首《ik》,才摘掉耳机,起身再从柜台处点了一味素菜和一小杯热牛奶。九点半未到,她收拾好所有东西离开。
风迎面扑来,恰似走进了冰天雪地里。走上北山街的剩余路段。穿过已经零零星星的人群,在最后一个游览摊点上停留一些时间。
祁安一只一只地细看摊位上摆放的陶瓷工艺品。同样的莲花盛开在各式各样的荷叶上,做工精致。看向摊主,她正披覆着不抱任何希望的清冷神情,将自己深深地缩在连衣帽里,似睁着眼睛在打盹。当祁安一问价钱时,她语气怠慢,似依然无动于衷。再次一只一只地细看一番,祁安挑出其中的三套,荷叶的主色调为蓝色、粉红色和绿色。她将它们用纯色的礼品纸包装起来,动作有些慢,却专业而精心,最后收进一个小型纸袋子里放在摊位上,并伸手收下三个工艺品的钱。祁安对她说再见,她脸上泛出些微羞赧,然后继续无动于衷般的坐下。
在凤起路站,自助买来单程临时票,搭上去往杭州站的地铁一号线。到站时已经晚上十点钟,部分车站店铺已经打烊。穿过空气暖融浑浊和鼾声此起彼伏的地带,到寄存处取回行李和找回剩余的钱。
接待她的是原先的那位老人,从他的话语和神态看来,他对她的行为是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是早有预料。
“我那时就猜,你一个人肯定呆不了多少时间。一个人旅游还不走马观花?这钱简直大材小用了。”
“可你还就耗上了整整两天。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是大,不过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一定要更加注意安全才是,现在可不是每个人都是什么好人!”
祁安看着他戴着军帽低着头,像是说给自己听,没有回应他。
“天气预报说可能要下雪的,你怎么也不想看一看啊?”
他抬起脸来对她说话。语气中有些微失望,间杂着被辜负后释放的嫌弃,却又并不指向特定的一个人。
和老人道别后,拉着行李上行。24小时的快餐店灯火通明着,围着桌子的凳子上坐满年轻人,或吃东西或假寐,等待的身影上笼罩着厚厚的孤寂或疲惫。候车厅外的风口里,和负着沉重背包的旅客讨价还价不成而大打出手的行乞者,在巡逻警员的干预下唯唯诺诺起来。前往自助售票大厅,里面好些就着墙脚和柱腿打地铺的旅人,蜷着身子瑟缩着,看不见他们的脸。
祁安径直向着一整排空闲的自助售票机走去。站在屏幕前,点选始发地站点后,一时间竟不知该输入怎样的目的地。她看着屏幕,右手食指僵在屏幕的斜面上方。此刻,跟着思考能力一起消失的,似乎还有肢体的行动能力,而那颗心,对这一切更是无动于衷,哑然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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