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笑着说:“要不今天割点肉回家吧。”
暖烟一听瞪了眼睛,连忙装作心不为所动的君子模样:“先生说了算。”
宣明小声道:“城门口那间卖肉的铺子,我今天早上路过时给他算过了,肯定有剩下的卖不出。虽说这时候的肉不怕坏,只不过那屠夫有点怕老婆,卖不完是要回家被骂的。咱们不妨去捡点现成的便宜。”
暖烟嘿嘿笑着:“先生卦算入神,雄才伟略。”
男子骑着马站在街道尽头,停下来远远地望了城门口肉铺前的宣明一眼。旁边的随从赶紧道:“侯爷觉得如何?要不要把他抓回去?”
那被称作侯爷的男人低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痞子似的笑容渐渐淡了,又抬头望一眼宣明的背影,一声不吭地扬鞭而去。
初春的天黑得早,明明还不到晚饭时候,却总觉得现在应该躺下睡觉了。这时候刚下了雪,地面反而不滑,踩上去却是脚底有点冷。主仆两人在肉铺以半价割了一斤猪肉,走了约摸半个时辰,黑灯瞎火的,终于回到城郊的一座小院落里。
师父的房间里点了灯火,宣明打开门进去的时候,简平正坐在桌前怔怔发呆,手中握着一枚白色玉佩,草绿色的穗子,上面有些暗红痕迹,像是洗不去的朱砂。
宣明轻手轻脚地坐在他跟前,声音也不敢太高:“师父今天好些了么?”
简平今年四十有四,天生却是气质不错,清瘦雅秀,相貌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六七。他转头望着宣明,一时间像是从什么悠远的地方被拉了回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你回来了?我煮了面,现在还热着呢,你们去吃吧。”
手里的玉佩也悄无声息地收了起来。
宣明转开脸装作没看见,笑着说道:“好,这几天生意不错,我给师父做红烧肉吃。”说着吩咐暖烟:“去生火。”
暖烟一听有红烧肉,嘴里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那还需要等他吩咐?早就一溜烟地跑了。
宣明浅浅笑着,状似随意地问:“师父今天又做梦了?”
简平闻言微低了头,又抬起头来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你做饭去吧,我披上件衣服出去帮你。”
三个人暖意融融地吃了饭,各自回房休息去了。这晚睡到半夜,简平房间里忽然传来哭泣闷叫之声,宣明睡在他隔壁,立刻惊醒,迅速下床捡起一道灵符,瘸着腿来到简平的房间。
简平的身上明明没有人,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四肢挣扎发不出声音,只是拼命踢打。
宣明咬破手指在灵符上画下一咒,用桌上的油灯点了,喊道:“破!”
那道灵符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样,飞扑上去像是贴在什么东西上面,顿时煞气怨气满屋,那看不见的东西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满腹敌意地朝着宣明扑过来。
宣明浑身僵硬不动,忽然间身体像是浸在冷透了的冰水里一样,虽然瞬间即逝,却也叫人浑身虚脱,恐惧得嘴唇哆嗦。眨眼间,那东西穿身而过飞出房间,宣明站立不住,猛地向后一个趔趄。
简平咳嗽着半坐起来,眼圈微红:“风扬走了?”
房间里恢复平静,宣明闭上眼睛冷静下来:“走了。”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师父,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风扬做鬼也想要师父的性命,师父再不允许我灭了他,只怕师父凶多吉少……”
简平垂着头没有说话,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白色玉佩,浅绿色的穗子落在被子外面,把宣明看得一阵疼痛。他忍了许久也忍不住:“师父,徒弟千辛万苦把你救出来,实在看不下师父继续受他的折磨。”
简平仍旧不抬头,声音沙哑:“我对他不起,怎么能让他魂飞魄散?”
“师父怎么对他不起了?”宣明着急道,“当初你劝他不要亲自去捉拿刘秀,他偏偏不肯,结果毁了自己的仙根灵脉,这都是他咎由自取,跟师父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他做鬼都想要害师父,师父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
简平垂着头不说话,半晌才说:“宣明,你还不懂……”
宣明闻言忍耐地皱眉:“徒弟是不懂。风扬囚禁折磨师父,连死了也不过放过你,师父何苦怕他魂飞魄散?要是换做是我,我怎么也不会顾及一个想害我的人。”
简平低头不语,过了许久才道:“宣明,今夜的事辛苦你,你回去休息吧。”
宣明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苦恼叹息,一声不吭地走了。
翌日清晨,暖烟权当小拐棍似的走在路上,对扶着他慢慢走的宣明小声说道:“先生昨夜没睡好啊,眼窝子都是青的。”
宣明不在意地说:“你管那许多做什么,到了城里就不用扶着我了,先去打点铺子开门吧。”
“嗯,刚下了雪,先生小心路滑。”暖烟听话地快走几步,对着旁边卖热包子的吞一下口水,一溜烟地跑了。
宣明慢慢在街上瘸着腿走过,笑着跟路上摆小摊的打招呼。客人无大小,谁都有个需要算命的时候,他跟谁都能交上朋友。
就在这时脚底一滑,宣明心中暗叫不妙,身子立刻向后倒下去。
宣明身子骨不算康健,这么一跌定是要浑身散架子,眼看着就要疼痛遍布全身,身边忽然有人伸出胳膊,力道不小,稳稳地把他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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