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抽身之后,宣帝强撑起身子,拉开他背后的衣裳,露出后心处一个手指粗细的伤口,皮肉翻卷,露在外头的血肉却都是黯沉发乌的。谢仁转过身来握住宣帝的手,抬首望向林子远处,低声说道:“开始时盼着援军能来,现在却不想他们来了……”
他抚摸着宣帝光滑柔韧的腰身,勉力笑了笑:“先生以后,定不会忘记我,也不会把我当作女人了吧?”
宣帝紧紧握着他的手,神色颓然,低头喃喃说道:“是朕错了,朕不该叫你入京。朕早不该信那个妖神,前生今世,打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只是朕执迷不悟……”
谢仁已慢慢闭上了眼。宣帝轻轻叫了他几声,见得不到回应,便狠了狠心,将他身子翻了过去,捡了方才用的弯刀割开创口,先将腐肉剌下,又低头去吮里头涌出来的污血。
等到朱煊带人寻到此处时,宣帝已替两人都换好了衣裳,抱着谢仁坐在树下休息。
朱煊看他神色憔悴,连忙下马问道:“陛下,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可受伤了?谢郎……伤情如何?”
宣帝仰头靠在树上,黯然答道:“是朕误了阿仁。阿煊,你先把阿仁送到宫中,叫御医救治。只要他醒了,朕便不再强求……他才具武功俱佳,又是堂堂男子,却因朕之过,成了世人笑柄。朕岂能将他困在宫中一世?明日朕便下罪己诏,将此事说明原委,只盼可以补偿他一二……
“若他能治好,朕便征他入朝,做个……他家在会稽,便做个会稽郡守,就近奉养老母吧。明日再叫些有道高僧和道士入宫,做七七四十九日法事,朕自今日起要搬去延福宫暂住,再不回宫了。”
☆、第 33 章
谢仁受伤中毒,宣帝不止是伤了心,还伤了身。当然不是那些富有情趣的小伤,而是替谢仁吸毒时,那毒素也侵染到他身体里了。
他自己并没注意,只以为是心中受创太甚,提不起精神来,旁人自更无法猜到此事。就是替谢仁疗伤的医生见到那创口时,也只以为是随军的医童曾替他简单处理过,哪里想得到宣帝能亲身为他吮毒裹伤。
所以在延福宫里住了一夜之后,宣帝不仅没从昨日的打击中回复过来,反而更见虚弱,起床时竟咳了起来。王义紧张不已,连连劝道:“陛下定是昨日受了惊,邪风侵入,感染风寒了。要不今日暂免了早朝,叫御医来请请脉吧?”
宣帝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头,看着落满红泪的烛台。他只觉着那里流的都是自己的心头热血,这些日子叫一瓢瓢凉水浇得冷了、干了,堆在烛台上,成了无人要的废物。
心都要死了,怎么可能还像从前一样康健无事?他拒绝了王义的建议,推开殿门,看着窗外早已亮起来的天色,喟然叹道:“若那妖神为了害朕而来,何不直冲着朕来,反倒牵累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阿仁伤势如何……”
说到底,他如今心底还是不能全然放下谢仁,尤其是这个刚刚被人家以身相救,还以身相许的当口。
要不,叫崇明观和还恩寺入宫做法之余,再叫王义替阿仁在佛祖和三清面前供奉祈福吧。
宣帝已打定了主意不去与谢仁相见,回到前朝后先叫了凤玄来,说明要将立后之事责任担下,送谢仁回会稽之意,叫他草拟诏令,颁示天下。下朝之后,王义便奉了他的旨意去城外替谢仁祈福,而负责调查昨日遇刺之事的朝臣正都聚在垂拱殿中向宣帝交待。
“大将军送到大理寺的尸体,臣都已派人检查过,还请兴宗王子的随扈认尸,确认其中两具为汉人,两具为胡人,剩下十六具尸体皆为西戎人。据大将军所言,当日刺客并无活口,有几名受伤被擒的,都已服毒自尽。”
宣帝倚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大理寺卿庞健呈上的证据,冷冷问道:“这么说来,是守城军官监守不利,让刺客混入京中了。这群人因何行刺朕,背后又有何人撑腰?”
庞健双目微眯,垂首答道:“虽然并未拿到活口,但兴宗王子手下认出,那两个汉人当中,有一个是曾出入藏云太子帐下的供奉,据说是大夏投过去的江湖人。”他又看了朱煊一眼,缓缓说道:“再加上大将军那日也确认,刺客出现时也是直奔着兴宗王子而去,所以臣推断,这回行刺与西戎诸王子之争有关。”
西戎,藏云太子。居然还有中原人搅到这群西戎人当中,替他们出生入死,甚至想行刺自己这个皇帝,还害得阿仁受伤……
眨眼之间,宣帝便已转过几个念头,然而出口时问的却与这些都无关,而是带着上邦国主的俯视姿态,关心地问道:“兴宗王子现在可好?朕那日见他身上带血,该不会也受了伤吧?”
狄健准备许久的调查推理过程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儿,差点呛咳起来。然而面对宣帝,他仍是把一应不该有的声音都咽回了腹中,恭敬地答道:“昨日臣见到兴宗王子时,他身体并无异样,精神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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