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在那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也许只是出于一种反驳的本能,那句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比起看着你在面前消失,我宁可化为虚无。”
“一种对于自己重新为死神的力量所控制的恐惧…”
他那一直以来缺乏生动的表情的脸庞上那双总让我觉得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在那一刻好像泛起了微澜。似乎是出于惯性,他还是说完了之前在说的句子,但我觉得,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句话上,因为我看到他如同往常思考问题时习惯的那样,下意识的用手指绕起了额前纤细黑软的刘海。
他似乎…在努力的揣测我那句话的含义。
事实上,我也同样被自己的直白的说辞吓了一跳。
也许我可以说点别的把刚才贸然说出口的话混过去,比如问问他其他那些让我感到疑惑的问题,就像是,为什么你不担心迈克尔会在因果律发生作用之前就率先使用笔记杀死有栖和我呢?或者我还可以提出其他的话题,比如,有栖执意不肯呆在这里,说自己要去英国解决一些事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甚至,我可以什么都不说,就此沉默下来,我知道他会像是和我约定好了一样也陷入沉默之中,然后等到下次见面时,我们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我真能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在他在我面前毫无顾忌的表现出那种病态的对于死亡的渴望之后?
那同样是发生在那家医院中的对话,那段对话的开端甚至可以说相当好笑。
有栖十分困惑的听完了驱的哲学讲义以及混在哲学讨论中的对于自己的行为的解释,然后就其唯一听懂了的那一部分提出了他的问题。
“那么,矢吹君为什么要以人类的身份处于人类社会中呢?”
我记得有位死神告诉我,死神是不能随意离开死神界的。他用清朗的声音彬彬有礼的问道。
“这其实是一项公务。死神大王似乎看中了我对于哲学的兴趣,希望我能够从人类社会中寻求到某种合适的观念带回死神界,这样他就能通过思想改造的方式帮助那些整天不务正业到处乱扔笔记本的死神端正工作态度,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了。”
我看到有栖的嘴夸张的在听到这种话的那一刻张大了几倍。自我们逃离布洛涅森林里的那幢房屋之后,他第一次露出如此开朗的表情。
我莫名的直觉到,他一定是在脑内异想天开的编造出了某些奇特的画面。
但是驱之后的发言却让我之前还兴奋着的情绪悄悄的低落了下来。
“但是来到这里后我很快就发现这种想法似乎十分荒谬。因为事实上,人类同死神一样,不具有超越他们自身之外的生存意义。”
“此岸存在的,彼岸也同样存在。此岸不存在的,则在任何一处都不存在。”
我又一次想起,相识那天他回答利维耶尔教授的那句话,而驱则继续用他那沉闷的语调徐徐的说:“唯一能够赋予人类的生命某些意义的东西恰恰是他们自身,而他们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他们面对死亡而生,死亡作为不可避免的终局,迫使他们让短暂的生命变成拥有永恒的意义的东西。但死神却可以选择永生,所以他们无法赋予自己的生存状态某种意义,也许只有在死去的那一刻,死神才能体会到虚无之外的东西。
“所以我肩负的任务,也许根本不可能完成。甚至,即使是我也根本不可能理解生存的意义,也许,只有死亡才能让我感受到自己曾经是存在的。”
他用听起来有些苦恼的腔调这样说。
那一刻我甚至产生了怀疑,他…真的在为这次意外的获救感到高兴吗?或许,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借口。他是不是,本来是想要通过这个方式,去拥抱他能令他获得生之意义的死亡呢?
那样的话,被留下的我又算什么呢?
不安如同那次事件后阴魂不散的后遗症似得,又一次攫取了我的心。
我…难道真的要等到失去他的一刻,再把想要对他说的话说出来吗?
“你记得在面对着迈克尔沃尔夫的时候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娜迪亚…”
“我对你说‘不要离开我’。”
为什么要把好好的句子说的断断续续的呢,我从心底嫌弃自己的无用。明明更夸张的句子都同别人说过很多遍,怎么这次却抑制不住心里的紧张感了呢。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一定要坚持说下去。
“可是你当时没有作出回应。我希望你现在告诉我,你答应我的请求了吗?”
说完这句话简直用尽了我全部的勇气。如果不是高大的栗树上栖息的鸟雀们欢快的歌声分散了我一点点注意力,我也许根本没有力量说完这些话。还是把一切交给本能比较好办。
其实这些话似乎,完全仍旧没有触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图的核心。可是这对我却已经是极限了。为什么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就会变得胆怯呢?发现这点,我简直都有些沮丧了,可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安的期待他将要给我的答案。
“这个问题,我想我现在还无法回答你。”
听到驱那如平常一样呆板的声音时,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也许,我还是不应该问这种问题吧。我原本不应该——
然而他的声音却又一次打乱了我的颓然的思考。
“娜迪亚,我们都不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不能这么随意的向你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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