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恐惧,悲恸,痛苦,仇恨,绝望。
滚落的人头堆积成山,黏稠的鲜血渗透地毯。
父亲斩成两半的身体,母亲淌着血黑洞洞的眼眶,姐姐妹妹们血肉模糊的脊背,叔伯婶母们没有头的身体;这些早已死去的人,接二连三地从血池中蠕动着爬出,每一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堂姐枯骨似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几个妹妹们抱住了他的大腿;父亲的嗓子发出呜呜的声音,扭动着上半身阻止他前进;母亲黑洞洞的眼眶血已流干,抚摸着他的脸颊呼唤着他的乳名。无头的尸体一哄而上抓住他的衣领袖口,无数双手推搡着企图将他拉入身后的血池之中。
他的双脚再也无法前进,无数声音不停地呼唤着那个他早已被他所抛弃的名字,他不停地后退直到跌进深渊。他将被拽入那深不见底的血池,拽入那个永不见天日的世界。
楚元仲感到狂躁,他用手扒开身上挂着的尸体却未能摆脱。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刀,挣扎中刀砍进了某具尸体的肩膀,刀刃卡在了骨头的关节之间竟拔不出来。
愤怒的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人类的嘶吼。
那尸体的臂膀随之落地,楚元仲高举起刀砍断了母亲的喉管,从此再也没有女人会唤起他的乳名;他抬脚狠狠地踩在堂姐的纤细的手腕上,骨头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楚元仲挥舞着刀驱赶腿上的妹妹们,那抱住他腰的是最受宠爱的幺妹,扬起溃烂的脸哀求道。
“哥哥……来陪我!哥哥……不要!!”
楚元仲的刀砍在她的脸上,踢开了她的残躯。那一张张面孔转瞬间狰狞起来,化作伥鬼。
无数尸体源源不断地从血池中涌出。
楚元仲的双目充血,手中的刀已经翻卷了刀刃,屠戮却并未停息。
杀!杀!杀!
他提着残刀步步行至父亲的面前,如同之前的十余年来无数次在梦魇中所作的那样,冲着胸膛心脏的位置砍去。
转瞬间,所有的伥鬼皆灰飞烟灭。
他将捅穿了父亲心脏的刀丢在地上,疲倦如潮水涌入身体。
父亲、母亲、堂姐、妹妹、叔叔、婶婶……
所有故去的人都再度消失了。
他变成了那个十二岁的男孩,丢下刀无助地望着空空如也的血池,像是犯了大错的稚童。
楚宁跪在残局前,嚎啕大哭。
“不要怕。”
那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用担心,都交给我。”
他在那个人的安抚下陷入沉睡,依稀间听到那人说。
“把所有的麻烦,都交给我就好了。”
……
楚元仲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感觉腰痛。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试着提了一下腰。一不留神扭着了,身子又坠了回去。
“嗯……”
楚元仲听到了一声很浅的鼻音,抬头便对上了罗笙的脸,他愣了半天才弄清楚这是怎样尴尬的一个情景。
罗笙的双手被吊起来,手腕用发带捆住打了个死结。仰躺在榻上大张着腿,沾满各色污渍的绿衣半披在身上,浑身鞭痕和咬痕重叠遍布。
而他正骑在罗笙的身上,光裸着上身手里还攥着根皮鞭。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对楚元仲来讲都只有食欲而不存在性、欲。他唯一一次有反应,还是八年前在大理寺任职的时候。
那时他为了得到一个重要口供,他命人对犯人严加拷打不惜动用酷刑,甚至亲自上阵审问。在那个阴冷的地牢里,他在鞭笞着犯人的同时从中隐秘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意。仿佛那些曾经所受到过的欺凌,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了出来,鲜血的味道叫他兴奋得难以自持。
无论寒冬腊月还是盛夏三伏,楚元仲的身体都比常人凉得多。他始终活得不像个人,连呼吸都若有若无,像具会活动的尸体。
罗笙的身体则是温热的,叫楚元仲无端地感到安全。他半软的□□还深扎罗笙的身体里,他维持着这个状态,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是活着的。
楚元仲从这一行为中得到了认知,他将头伏在罗笙的胸前,没头脑地来了一句。
“你活剥过人皮吗?”
“活剥牲畜家禽的话自然是常事。”罗笙愣了一下回答道,“人么……没有呢。”
“我剥过。”楚元仲蹭了蹭罗笙的锁骨,将下巴找到一个舒服的放置点,“我还见过。”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有种要讲些什么的冲动。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家里有件传家宝,我爹守了一辈子。”
楚元仲的脸贴着罗笙的胸口道。
“后来官府的人用真金白银、高官厚禄来买我家的宝贝。我爹不肯,他们就把我家里人都抓起来,统统都剥了皮……”
楚元仲没有再说下去,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被鲜血染成红色的世界。
“你不是说过,你爹是个欠了高利贷又抛弃妻子的赌鬼么?”罗笙的双手不知何时解脱了束缚,他摸着楚元仲的头反问道。
“说过么?”
楚元仲表情茫然,并不记得了。
“说过的。”罗笙的手腕被勒得青紫,苦笑一声,“你爹一会儿死了一会儿又没死,你自己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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