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何事。”
“若知今日局面,当初不该操之过急。”
“陛下可知,执意立男后,必会被后人诟病。”
“知,又如何。”
“文彦家的那个孩子,自小心性怎样,老朽还是隐约记得几分。陛下难道会不知道?陛下始登基,就纵他惹出那么大的事,难道不是眼睁睁看着他送命。”
魏渊神色微苦,半晌才道:“芜若有朕的孩子了,朕不想他还要无名无分的跟着朕。老将军不知道当初芽儿刚出生的时候。芜若心里欢喜,站在帐口,上至将军副帅,下至扫洒兵卒,逢人总忍不住想讲那孩子如何好,是他给朕生的。旁人一笑了了,或寒暄而过,未曾会有一个人当真。他是男人,怎么能生子,朕是男人,又怎能跟他在一起,世人皆是如此所想,却不肯相信芜若真的有为朕受过那样的苦。”
“所有人都猜测,不知芽儿是朕宠幸了哪个女人得来的。芜若也只是听,也不曾过埋怨过分毫。朕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来第二遍,哪怕刚刚登基,哪怕朝中局势未稳定,也执意想要告诉天下人,芜若是朕的人,芽儿是芜若生的孩子。枉顾lún_lǐ也好,有违祖制也罢,只是不想他还要被人投去揶揄的眼神。”
“朕知道,待过个三五年,局势稳定了,再将他捧上后位,无人敢有异议。只是三五年……朕不忍心等,也不忍心让他等。”
罗青神色冰冷:“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闹得上京不安宁,陛下身居高位,做出这种事情着实糊涂!”
“老将军,说的是。”魏渊不辩。
是他太过分高估了自己,未能处理妥善,搅了朝堂风云又委屈了枕边人。
“既然已废后,往后勿要思量太多。两相不见,未必是件坏事。待再过几年,陛下若是执意如此,再将人从长门接出来。只是这之间几年,且放放吧。”罗青这里两日算是看明白了,立后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
一个是帝王新主,一个是旧友遗孤,罗青徒有一根御赐金鞭,却只能镇不能动。
一门之隔,皇室宗祠去不得。
层层通传待穿到大太监苏越这里,已经是正午。
苏越一刻不敢耽搁,匆忙进去到魏渊身侧跪下道:“陛下,长门巷那边传来的消息,君……叶公子似是要生产了。”
魏渊猛地起身,眼前一黑随即稳了稳身子。
罗青眉头皱了皱,依稀想到旧友面容,心下叹息,道:“陛下,权当是最后一回,今后断了吧。”
魏渊心乱如麻,罗青的话也来不及细想,传了龙撵往长门巷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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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御医早上来的时候,叶汀的状况已经极不好了。额头烧的滚烫,唇色泛紫,浑身冰冷痉挛着。
宋御医不敢耽搁,当即施针将人唤出几分清醒,捏着他手腕呵斥道:“怎么不早些叫人来,都什么时候了。”
叶汀眉头紧锁,闷哼几声,浑身颤抖的厉害。
身后宫人不敢言语,有些心虚的退了两步。
宋御医低头看了眼叶汀身下的被褥,破败的棉絮已经被汗水湿透,越发显得冰冷单薄。
已是这样的天气,屋子里莫说炭,竟是连炭火盆都未曾置一个。长门巷本就森寒,多年不曾住人,叶汀自搬进来初,魏渊曾命人所有置备的用例都被长门巷这些宫人偷偷私纳起来。
被赶至冷宫的人,又有几个能翻身的。初始给的这些用例,不过是念着几分旧情,待过些时日,陛下自是将这里的人忘得一干二净。况且宫人们也都是听说了朝前闹腾的那些事的,几番掂量更觉得没什么好顾忌的。
宋御医气极,冲宫人骂道:“还想活命就赶紧去置备东西,这里没有就去内库房里领!被褥挑最暖的新棉,炭选银霜炭,丁点烟味都不要有!赶在陛下来之前弄好,不然你们这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肯定要完!”
宫人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御医,颤颤应了声,赶紧出去置备。
宋御医缓了几口气,将叶汀身上的被褥掀开,又给他褪下亵裤时瞧见上面有干涸的血迹。隔着肚子摸了摸胎头,万幸是已经入盆了。比量了宫口后,才重新将被子给叶汀盖上。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宋御医问。
叶汀刚熬过一阵宫缩,借着几分清醒,缓了一口气,喉咙嘶哑道:“这几天……一直都疼着,昨夜疼的厉害些,念着应是要生了……”
宋御医将手放到他腰侧,一点点揉按着,能缓解几分疼痛是几分,再对他道:“待会儿试着能不能睡会儿,你这样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生?”
叶汀闭着眼睛,连应声的力气都所剩无几,胃里一阵阵干呕直冲,只觉得全身都疼的要碎裂一样。
宋御医察觉到不对,撑开他眼睛,瞧见眼底已经是浮现点点红色血斑。在叫叶汀,却无回应,已经是昏迷过去。
宋御医一边再次落针,一边对一旁年轻的辅医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写药方!”
长门巷没有陛下传召,平日里没有太医会往这里来。除了这个年轻的辅医外,竟是没有敢跟着宋御医一起来。
那年轻的小太医忙应了一声,点头道:“哦哦,好。”
宋御医将需要的药材说了一遍,又叮嘱道:“快些煎药,再熬一碗参汤,取御药房里最好的那支,就说是陛下要拿的。”
小太医惊呆了,这可是大罪啊!
宋御医瞪了他一眼:“出了事我担着,照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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