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木多点点头,枪尖微挑,扯着那只手转了一圈向上拽出,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拽出来了一个高不过到膝盖的小人,穿着肮脏破旧的白色僧袍,秃头上点着不伦不类的戒疤,双眼暴凸嘴里满是利齿,尖叫声就像是木鱼笃笃作响。
艳红的枪尖一甩,从小人的手掌中抽出,反手准确无误地插进它的心脏位置,心脏处的血是污浊的黑褐色,散发着如同臭掉墨水一样的味道,京极彦看着迪卢木多枪尖的污渍,说道:“待会让人给你搽干净。”
言下之意,便是让迪卢木多拿着这把长枪,毕竟宝具收回去再拿出来是会完好如初的,那肮脏的污渍去了哪里真是细思恐极。
他甚至脱掉了自己的鹤氅,白鹤边角沾上黑褐色的鲜血,京极彦表示自己完全不能忍。
迪卢木多温和地笑笑,取过京极彦手上的鹤氅抖了抖,裹住自己的长枪卷起拎在手里,鹤纹绣得非常细致,这么裹着就像他手里拿着什么珍贵的艺术品一样。
穿行过这条巷道,眼前霍然明亮起来,亭台楼阁,莺歌燕舞,俨然一副盛世喧嚣的模样,夜半的歌舞伎町,依旧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名为“柑”的楼船是这里一等一的销金窟,无论是宴客还是小住,全江户,甚至全日本,再没有比这里更享受的地方了。
只要洒下大笔银钱,自有美酒美食排着队来,室内燃着火炉熏香,迪卢木多也脱了大衣,端坐在京极彦身边,貌美的女子恭敬俯身行礼,京极彦摆摆手,只让她讲一些趣事怪谈。
这满脸白粉咿咿呀呀的调子,他实在欣赏不来。
“那奴家便讲个前些日子听到的怪谈。”女子以袖掩口,细声细气道,“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
然后她便和着乐声讲了起来:
说来这个故事也很有些年岁了,大抵是百余年前吧,江户的夜晚还没有现在这么热闹,入了夜就是黑黢黢的一片,只有打更人还会在夜里游荡在街上。
比如故事的主人公五郎,就日复一日提着烛火,提醒着居民小心火烛。他结束工作的地方离家里很远,但是有一条窄小的巷道能够穿过去。
夜半时分,不要从穿过巷道哟,不然会被吃掉脚哟。
虽然的确有这样说法,五郎仍旧像这世间的大部分一样,怀抱中“不会遇到我”这样的侥幸心理,每天穿过那条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巷道回家。
那天天有些冷,五郎穿了很厚的冬衣,哒,哒,新买的木屐踩在地上声音格外的好听,天上无月无星,唯一的光亮便是他手上的小灯笼,他一边抱怨着天气不好,薪资微薄,一边艰难地侧身蹭进巷道。
啪嗒,啪嗒。木屐踩在有些泥泞的小道上,让他不禁烦恼起来回去还要擦洗的问题。
啪嗒,啪嗒。五郎感觉脚踝处有丝丝凉意。大概是袜子掉下来了吧,他这么想着,低下头一看,果然是穿了好几年的袜子落下来一截,算了,回去再弄吧。
不要在半夜出门哦,不然脚会被吃掉的。
不知怎的,他好像又听着了门口阿婆阴森的警告,不禁觉得后背微微发凉,便加快了步伐。
快一些,再快一些,隐隐约约好像能看到家的光芒,五郎心中泛起喜悦。
再走快一些,再快一……他的脚步停住了,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五郎低头看过去,发现自己的脚踝被几只手抱住,指甲锐利刺破了皮肤。
“啊啊啊啊————!!!”
……
“相传,这种生活在暗巷里的妖怪,唤作足取和尚。”女子媚眼如丝,俯身道,“奴家的故事讲完了。”
京极彦倦倦地耷拉着眼,说道:“下去罢。”
那女子虽有些不甘,但是看在迪卢木多递出的碎金的份上,也乖乖退了下去。
迪卢木多掩好门窗,说:“她说的应该就是来的时候我们碰到的妖怪。”
“嗯……”京极彦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指节在几案上敲打着,说道,“太巧了啊……”
刚撞上妖怪就有人讲起关于它的故事,实在是太巧了啊,就像狐狸故意露出尾巴反复晃荡,勾引猎手上钩。
“您很感兴趣?”迪卢木多问他。
“已经很久没人拿朕当傻子耍了。”京极彦把玩着盘中剩下的最后一个糯米团子,半透明的糯米皮裹着棕色的豆沙,顶上点了些桃花淡粉,自然而然地透出三分甜香。
迪卢木多一看就明白了,开门又要了两盘糯米团子进来,不管是陛下还是小少爷,在这方面的心思都是出乎意料地好猜。
京极彦这才拿起盘子里的糯米团子放进嘴里,往日里这些甜点都是后院女眷们的心头好,他又不怎么嗜甜,因此竟是从没发现这带着馅的糯米皮子味道这么好。
“那不如在此逗留几日探查一下?”迪卢木多提议道,“反正远航的船现在还走不了。”御门院家帮他们联系了一条从江户往英国去的船,但是还要近半个月才能出发,左右眼下空闲,不如给这位找点事情玩玩,省得最后无聊过头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没错,是“又”。
京极彦没说话,算是默许了他的提议,把手伸向了新送进来的团子,飘着樱花瓣的清酒被他倒在糯米皮上,有些呛的辛辣中和了过度的甜,反而显得豆沙中豆子的香气越发突出悠远。
一晚上他吃了三盘团子,倒了五盅清酒,远不至于醉倒,些微醺然恰到好处,入夜也可安眠。
迪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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