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弄清这些存疑之处,只有回到庄家,亲自查明真相。
想罢,庄少功看向车窗外,夜烟岚正策马于侧,眼风撩向鲁琅,似在询问他,为何慌乱?/p>
他满心惶惑,反倒苦笑出声,家中父母对他撒谎,无名对他有所隐瞒,鲁琅亦未据实相告,眼下可以仰仗的人,竟只蕂乱晃幌嗍恫痪玫穆淠亚Ы鹆恕?/p>
第43章 凡心初动
无名立在城下,一肩扛住千斤闸,许多士卒见状大骇,能举起千斤闸的人,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譬如孔子之父叔梁纥,紫面天王雄阔海,都不是寻常的力士。
眼见这少年弱不胜衣,却也有惊人之能,只当他会什么妖法,均不敢贸然上前。
然而没过多久,无名便支撑不住,胸膛起伏,咯血不止。
众士卒始知,这少年也是肉身凡胎,齐心向他攻来。
无名身骨让千斤闸钉住,动弹不得,就将含着的一口血,喷向挥刀袭至的士卒。
霎时间,血水化作点点红珠,如锋矢射出,数人所持的刀啷当脱手,有个正对无名的士卒,让他喷了一脸血,好似让热油浇住,当即起了满脸红疹,倒地惨号。
“兄弟们小心,”有个机灵的士卒看出不对,提醒左右,“这厮的血有毒!”
遂唤来持盾的士卒,让持枪的弟兄上前刺他。
无名任凭红缨枪扎来,不但面无惧色,反倒像是占了便宜。他肺上的病证,咯血不止,就是大限已至的征兆。何况用天人五衰的心法,已将后半辈子的内功修为借尽。
多活一日,散了功,比死还要痛苦。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死在刀枪下干净。
正在无名安然受死之际,无敌猛从人海中杀出血路,纵枪扫开攻向无名的士卒,蹿至城下,潜运内力,单手撑起千斤闸,一掌把无名拍了出去:“走!”
无名寻死未遂,往前一扑,已在城外立定。转过身,只见无敌撑千斤闸的手已折断,千斤闸随之砸在了他肩头,一阵筋骨错位的闷响。
“哎……怎地,这般沉?”无敌本想逞能,此时却承受不住,憋得满面通红。
无名就事论事地道:“你是不是傻?从城墙上跃下来,你也死不了。”
“你能扛住……我……为何不能!”
无名摇摇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脱下外衣,揩尽身上的毒血,继而行至无敌面前,左手环抱他的腰身,与他协力用肩顶住千斤闸,同时以右手托住千斤闸底部。
就在此时,应惊羽也赶至城门前,见他二人让千斤闸压住,就要取箭来射。
无名好似没看见,与无敌对视一眼。
命悬一线,两人心意相通,无名右手发力,无敌猛抬左手,同时往上拍去。
千斤闸受了两位武林高手的内劲,轰隆一声,弹高半尺。
无名抱无敌纵身外跃,就觉巨响贯耳,地皮震动,千斤闸已擦脚落下,将兵戈声隔绝在内。
两人蹚地一滚,无名压在无敌身上,松开手,起身要去追庄少功。
无敌却爬不起来。他的右手已让千斤闸折断,右肩关节也已错位,加上千欢断绝散发作,此时脱了险,再难以忍耐,咬紧牙关,勉力忍住低吟,躺在地上直蹬腿。
无名见了此状,无动于衷地道:“你已经废了,就此退出江湖。”
“你这忘恩负义的臭王八,”无敌龇牙咧嘴地骂道,“我方才救了你的命!”
“你也知道,我死期将至,何必多此一举?”
“哼,大哥你想死,我偏要你活着,看你受苦!”
“那你为何还不起身?你要看我受苦,我可是要走了。”
无名做势欲走,无敌果然急了眼,晃悠悠立起来,眼冒金星地跟上无名。
无名待他行至身侧,斜睨一眼,冷不丁地张开手臂,是个要架住他的姿势。
无敌这才不情不愿,搭住无名的肩,把浑身重量傍上去。
当是时,一轮残阳落照。长干里的街衢,霞光熠熠,屋舍连甍,炊烟袅袅。
无名和无敌互相扶持,呼吸间的血汗气,已让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取代。不知哪家,老妪唤儿孙用饭,一声长一声短,悁悁切切,听得人思归。又有嬉戏的童声传来,天真烂漫,令人惆怅。
他两个家破人亡的孤儿,却均不以此为苦,只因,彼此就在身旁——
十载苦寒曝暑,见证彼此最盛的韶华。即便血脉从未相连,时时明争暗斗,他俩也如荒生荒张的棘蔓,无人看管,不觉长成一团。就算枝杈折断,根也始终纠缠。枯荣与共。
彼此在身旁,心里便安宁踏实。至于品貌如何,是否相看两相厌,并不打紧。
要紧的,恰好是对方,于恰时,恰到好处地陪伴左右。
——无敌即便让无名误会,也要死乞白赖留下,甚至不惜以死相换,所求的不过如此。
无名一无所求,可是有,总胜过无。
有一具热乎乎的躯体揽入怀中,和孤零零地死去,毕竟还是有差别的。
但他不知,无敌反复无常,胡搅蛮缠,究竟是想要什么。
两人走了不多时,见一只木鸢自暮色中飞来。无名扬手捉住,若有所思。
无敌喘着粗气道:“看来,少主遇见了匠门的鲁少主,已脱离险境。那鲁少主有马队,只怕现下已走远。等会路过驿站,我去弄两匹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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