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儿妮从不喜欢干包扎的活儿,一点儿也不喜欢。如果是给人缝纫做饭,洗衣扫地,这没有什么,这是日常的活计,人人都得干。但是要她看豁开的肚子,翻转向外的创口,张开可怖缺口的骨头,那就另外一回事了。这不是人该遭受的事情,特别造成这些可怕创伤的理由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但有人受伤,就得有人帮忙,洁儿妮不高兴,可现在还是端起斯加拉的手,观察着蜥蜴人的伤口。
蜥蜴人的手臂满是褶皱和颗粒状的突起,皮肤像树皮一样粗糙,一般的人类女孩是不敢这么近距离地看里扎德人的,但洁儿妮不一样,统领的家总是来各种客人·····
唉,干嘛要想这个。
洁儿妮收拢了注意力,开始仔细观察斯加拉的手腕上口子。伤口不是很长,但有些深,可以看到里头粉红的肉,可能是被剑或者枪戳到了。
洁儿妮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一手托住斯加拉的伤手,一手开始抖动瓶子往上面倒白色的药粉。斯加拉没有哼一声,甚至手都没有抖一下,但洁儿妮知道这种药粉碰到伤口可相当厉害,毕竟良药苦口。
她接着拿出纱布做的绷带,开始往斯加拉的手腕上缠,关节处缠法有些麻烦,洁儿妮得腾出两只手来干这件活。她忽然听到斯加拉轻轻地喊了一声。
她抬起头,斯加拉跟之前相比没有变化,不像是因为疼痛而喊出声,可洁儿妮确信,他刚才极细微地,又情不自禁地发出来声音。
洁儿妮又低下头,这时候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把斯加拉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上来给他包扎。
一抹红晕掠过了洁儿妮得脸颊,她觉得不好意思,想里扎德人也会对人类女孩有感觉吗?接着她有些得意,好像在哪个地方击败了这个冷血的蜥蜴人。
“好了。”
洁儿妮松开了斯加拉的手,她把身子往后倾了一些,以便更好地欣赏自己的作品。白色的绷带在斯加拉的手腕上扎了一个圈,松紧合适,不多不少,而且相当平整。
“还不错。”
洁儿妮笑了笑,斯加拉不无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相当局促的房间,唯一的一扇门对着唯一的一扇窗。有七个人排在地板上,或坐或躺,他们沉默地看着对面的人,在别人的身上估量着自己受了多重的伤。这样的房间还有十来个,他们都是雇佣兵,有人也喜欢叫他们战争贩子。牧师们拒绝为他们祈福,因为他们跟奴隶贩子一样(有时候两者也是一体的)靠人命做生意;贵族们虽然常常有求于他们,但蔑视他们,因为他们不是为荣誉和家族而战;他们大多来源于老百姓,但老百姓也痛恨他们,因为他们比贵族更不讲道德和规矩;但不管怎么样——即使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钱,他们今天早晨都为了夕丁流了血,冒了风险,斯加拉不会诅咒他们。
洁儿妮转过身处理另一位伤员,斯加拉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他不明白为什么洁儿妮的衣服总这么干净,她走到一大帮臭烘烘的男人中有多久了?斯加拉都不记得他们上回洗澡是在什么时候。诚然,灰色的围裙和黑色的前襟不会显脏,可她的领口和袖子怎么就能跟雪花一样白呢?在这种肮脏的环境下,它们怎么能够幸免于难呢?她把头发盘起来像一个螺塔,棕黄色的塔倒没有收拢所有的发丝,斯加拉看到飘散的丝絮拢在白皙的脖颈上面。洁儿妮腰间缠着一条皮带,像是牛皮制的,那就是顶好的了。这条皮带把她分成上下对称的两半,像一面湖水把两个协调和谐的世界糅合在了一块······
“那个统领也经常受伤吗?”斯加拉问出口后才觉得自己就像个往湖面扔石头的小孩,总是好奇自己能让湖水变化出怎么样的涟漪。
“不,我是个医生的女儿。”洁儿妮头也不回地答道。
“医生?哪里的?”
“一个乡下地方,你不知道的。”
“是吗?我可去过不少地方,三河口?绿山沟?还是······”
洁儿妮站了起来,斯加拉住了嘴,但她没有转身,而是侧着身子跨到了左边的伤员那。
这是个还一脸稚气的少年,一头黑发,眉毛忧郁地摆成一个八字,即使作为雇佣兵也还是显得年轻了些。他虽然强忍着疼痛的侵蚀,但人人都能听到他牙缝里还断断续续地漏着冷气。少年的胳膊上挨了一刀,临时绑上的布条浸得通红。洁儿妮解开布带,对着伤口晃着脑袋。斯加拉也在看,他估摸这没有什么大问题,血没有流了,口子也平整,只是这个少年恐怕第一次受这样的伤,吓得够呛,瞧瞧他那死灰一样的脸。
“忍着点,我上药。”
少年怔怔地看着洁儿妮,就像听不懂洁儿妮的话一样。洁儿妮也没有等他做出回应,抬手让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
少年的五官一瞬间拧到了一块,本来直挺挺的双腿也缩了起来,他“啊啊”叫了两声,但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又拉闸一样紧紧闭住。这时候少年边上的男人,也就是坐在斯加拉对面,洁儿妮刚处理过的汉子,对着少年说了一句外国话。斯加拉没听懂,可孩子听懂了,他把脑袋扭到一边,把另一只手的拳头塞到了嘴里,不再发出一点儿声响。
斯加拉问:“是北方语吗?”
那个男人点了点头,用半生不熟的南方语回答道:“我让他忍着点。”
斯加拉这时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坐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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