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蒯聩,眉间的阴鹜消失,他目光柔和的望着蒯聩的面容低喃了一句:“王兄,寡人为你报仇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姬元冷下了脸,又怕吵醒床榻上的人,亲自去开了门,门外站着刚才的行人,他恭敬的对姬元拱手行礼,道:“卫王,我回国后会如实禀明齐王这里的一切,愿齐卫像盟约中一样永世交好。”
姬元点了点头:“寡人应当多谢齐王。”
行人走了,姬元又回到了房中,借着幽暗的灯光,看着这些刚刚从北宫府中搜出的大堆奏章。
一盏孤灯到天明。
早朝。
那个早已因得罪北宫结处死的祝鮀再次踏上了卫宫的白玉砖上,他花白的胡须不像以往那般苍老,一直微佝偻的背现今也挺直了腰杆,整个面容上有种老当益壮、仙风道骨的感觉。
“老臣参加大王!”祝鮀跪在殿中,对着那个人拱手。
“祝大夫快起来。”姬元道,面容甚是和善。
祝鮀重归朝廷,高坐上的姬元从案桌上堆得厚厚的竹简中抽出一个竹简,微拧着眉头不停的与众臣讨论着这些竹简上的内容,他谈吐气魄,不怒自威,针砭时事,一口气下来让群臣佩服不已,只能不停的点头。
自此,群臣皆知,他们的大王从不是沉沦男色,不过是韬光养晦,迷惑那乱臣贼子北宫氏,实际上早已与祝鮀联合,平日你一个做白脸不理朝政,一个做黑脸不停的劝谏大王,竟蒙蔽朝中大臣数年。
这一日的早朝是以往从来没有的煎熬和长久,直到晌午的时候,姬元看着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的公务仍然兴致高昂,而下座的臣子显然没有他那么好的精力,只是勉力支撑听着君王说着,姬元只得无奈的一句:“下朝,明日再论。”终于解脱了那些一直以来懈怠惯的臣子。
三三两两的人走出了宫殿,弥子瑕却步履有些踌躇,他站在宫殿外,抬头望了望高空的晴空万里,目光中的阴霾久久挥之不散。
他拉住了身旁公子朝的胳膊,公子朝疑惑的回头,弥子瑕将目光转向他:“朝,我想要知道大王所有的事。”
公子朝怔了下,目光一下子也变得深远。
在宫外的茶楼里,两杯清茶香气四溢,说书的先生激情昂扬的讲着历代的宫廷秘史,底下的人一脸入迷。
“朝,我听说当时四家叛乱也有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弥子瑕严肃的问道。
“说是四家叛乱,其实真正起主导作用的不过是齐豹和北宫喜两人,齐豹与北宫喜当时势力极强,两党相争,搞得朝堂乌烟瘴气,大王就想治一下他们,却一时用力过度,惹恼了齐豹,他发兵讨伐大王,北宫喜自是不甘落后,两人一起相争王位。
我和褚师圃不过是殃及鱼池罢了,我当时心念南子,怕齐豹和北宫喜迁怒于她,于是只能随着他们一起反叛并趁机护她。”公子朝浅饮了面前的清茶,继续:
“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卫王被逼至边境,齐豹和北宫喜争锋不下,他的王兄孟縶带着仅有的几千部下引开北宫喜的部队,卫王才有机会去找宋国援军,等到宋国援军到的时候,他的王兄已死。
而这时的北宫喜的军队已经精疲力竭,于是与卫王约定协议,北宫一族重新归顺卫王,但卫王以后不准记仇于北宫一族,以后朝廷当中再莫提北宫叛乱之事。当时卫王还有另外三家要对付,若是将太多精力浪费在北宫军上,反而得不偿失,他不得已忍着丧兄之痛,答应了北宫喜的要求,与其联合,然后挥师北上平定内乱,我和褚师圃也就此归顺。”
弥子瑕深吸了一口气,清茶的雾气将他的面容也给晕染的有些模糊。
“其实,这么多年,大王一直想要惩办北宫一族,只是齐豹一党死去,朝堂中再也无人可以与北宫氏抗争,他处心积虑隐藏自己的实力,应该就是为了等今天这一机会吧。”公子朝叹道,目光也变得有些飘渺,一恍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年反叛的四人,现今竟已剩下他一人,是不是下一个就是他呢?
弥子瑕望向他,眸中仿佛有层雾般隔着:“朝,你觉得大王是什么样的人?”
“他?”公子朝闻言沉思,突地想起以往高中时候读《论语》时候,孔子对此人的又贬又褒,于是朗朗道:“无道(注1)之君,却治理有方,知贤善用,朝中众臣皆是良臣。”
弥子瑕目光波荡,望着桌上已经冷却的茶良久,抬头再问道:“朝,你是怎么做到喜欢一个人,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的?”
公子朝一怔,半响出声:“我也不知道,我只能那样做罢了。”
好一个“只能”,道尽了情爱的所有无奈。
弥子瑕回到了府中,府中已是夜深,四静无人,他刚踏上房间,房间的灯盏就亮了,他一惊,本能的握住藏在衣服片中匕首,那人却只是站在那儿,手中握着一卷绸绢。
弥子瑕有些烦心的皱起了眉头,从那人手中接过绸绢展开,熟悉的字是晋王亲笔所书,他迅速的一览下去,然后沉默。
那个一身黑衣的人开口:“弥大夫,大王已经知道在卫国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顿了顿,“大王想要你请辞回晋国。”
弥子瑕仍旧没有说话。
那黑衣人继续道:“弥大夫,大王已经安排了一切,只等你回国,你这边的所有事物我们已经物色了新的人选,会全权交托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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