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死了,没有能够活到被称为老不死的年纪,三十出头,就死于一场连环车祸,果然造化弄人天意难测,他辛辛苦苦一路爬上来,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一切就结束了。但上天却还不肯放过他,非要倒带重来。
他只感到难以抑制的烦躁和厌倦。是的,他知道他将面对的所有人的喜好和弱点,知道怎样去伪装自己来讨得每一个人的好感-----敌人的,朋友的----这对他轻而易举,因为他已经这么做过一遍了。但是凭什么?上一辈子他过得不好-------虽然任谁来看他都可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但的确他过得不好,他小心翼翼克制着自己,绷紧了神经观察着每一个人,强迫自己记住他们的所有信息;他压榨着自己全部的精力,绞尽脑汁去应对来自敌人的试探和攻击,活得疲惫不堪,不敢有一点放松和懈怠;他或许有一些朋友,也有几个情人,但是没有谁能够得到他的信赖和亲近。
当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抛开过往的一切,像个人一样活着的时候,他死了,猝不及防,甚至找不到什么复仇的对象------那的的确确就是一场意外而已。
难道当真要重新来一遍么?一想到这个,他就恨不得自个儿已经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压根儿就没重生。
淮安不晓得自个儿重生的意义在哪里,说实话,他上一辈一心一意就为了给早就辞别人世的老妈讨个说法,跟顾家死磕到底,把自个儿短短三十几年的人生都赔了进去,固然不值得,但是有个目的倒也挺好,起码他那时候可没这闲工夫去想自个儿活着到底是为什么。但这会子他又不打算回顾家,又不知道自个儿想做些什么,竟然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要说钱,他手头上其实并不拮据,老妈临死前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这还是他上辈子到了后来翻看老妈的日记才晓得,那些个老妈藏在银行保险箱里的手镯簪子戒指玉佩项链等零零总总一大堆,竟都是些传承了几辈子的老玩意儿,个个价值连城。老妈本待到他成年就告诉他的,谁知病到后来昏迷不醒,咽了气也没机会跟他讲,幸亏还写了日记记下了这事儿,否则他到死也不晓得。也是多亏了这些个老物件作本金,否则他怎么斗得过顾家那一家子如狼似虎?
这一回,淮安随便拿出一件卖了,买了套城郊靠山临湖的小公寓,又拿剩下的钱在证券市场上拼杀了几回,存折里的数字就翻了番,足够他衣食无忧过上好几年。他循规蹈矩上了几天学,凭着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和长袖善舞的性格博得全校师生的欢心,又很快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时间,颇感人生百无聊赖。
或许上天果真待他不薄,又或许有哪个神明以戏弄他为乐,淮安发觉这世界有哪儿不对劲儿了。
接二连三遇到表白就不说了,他这张脸确实有些看头,但是连老师也朝他暗递秋波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更何况竟然不分男女,这世道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开放了?回家路上时不时还有人尾随,逛酒吧总遇到陌生人搭讪,还有几次想要强行动武-------该说幸好他有练习拳脚功夫吗-------更不用说遇到那几个纠缠不清的冤孽了。
冤孽,只能这么讲。因他这辈子下定决心要随心所欲过活,这五年来春风一度不晓得多少,有起床就各自分别的,也有合得来时不时联络一下的,更有些纠缠不休难以打发的,那几个就是其中佼佼者。
白七爷白鹤轩,柳大少柳俊卿,孔老三孔黎昕,还有那几个姓顾的冤家,真真是数不清的fēng_liú孽债,简直要磨死人。偏偏纵使他冷言冷语铁石心肠,眼角也不给一个,那几个只飞蛾扑火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贴,个个掏心挖肺,蜜语甜言不要钱一样的撒,更是拿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唯恐哪里叫他不顺意。
他起先还有些许快意,毕竟这几人两辈子都是些人中龙凤一时俊杰,竟都在他面前俯首称臣。但渐渐地,他也感到厌烦了,所谓“美人恩重,无以为报”,并不是说笑的,更何况这些个并非单纯的美人而已,心机谋略都是上等,那些个争宠的手段叫他头痛,也叫他倦怠。
他想结束了。
然而他们不肯,百般体贴千般纵容之下是强硬和独占欲,他打过、骂过,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什么话都出来了,有些个过后细思,自个儿都觉得不忍卒听,那几人却至始至终都不曾动怒,更不用说如他所愿分手。
他慢慢有了恐慌。这简直像是上苍眷顾,一日比一日更甚的容貌,年轻健康的身体,聪颖非凡的头脑,丰厚的钱财,世人的倾慕,忠贞不渝的情人,志同道合的友人......一切都如此圆满,近乎虚假。
是真是幻?似耶非耶?他到底是果真幸运至此,重头来过呢,还是躺在病床上正沉溺于幻梦之中?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般想,每每夜深人静之际,他与落地窗前点燃一根烟,俯视万家灯火,总会有这般疑问。渐渐地,他愈来愈寡淡,愈来愈漠然,也愈来愈放纵。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又像是在做一场梦,全然不是真的,而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
清丽的容颜常含忧郁,冷淡的凤眸时有幽思,反而愈发令人心生怜爱,情不自禁奉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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