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痛苦地颤抖,接着说了下去。
“舒云佳,‘天水计划’毒系列实验体no.03,由于性别为男,身体无法承受青岚蛊毒,因此天生目盲,以送其出国治疗为理由,隐瞒其生母,对其开展毒系列实验,并成功提取蛊毒。由于该蛊毒能随着宿主死亡而消失,事后无法留下调查证据,作为暗杀手段,前景良好……实验体八岁时连同蛊王一同被其母夺走,下落不明,毒系列实验由此中止,用于治疗心脏病的新型特效药也因此陷入停摆,最终导致配方出错,药王谷遭受重大损失。”
明镜惨笑出声,他扬起脸,透明的液体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当看到这两个实验记录的时候,我好像感觉整个天都塌了……即便以前我以为自己没有父母的时候,我也妄想过,我会不会是个被人期待诞生下来的孩子,后来你出现了,虽然我心里还有怀疑,但那种莫名的希望也变得更大了……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我的出生,原来注定是要用来做成机器的,我度过那地狱一般的八年,竟是由我的父亲亲手造就。”他咬着牙说,一字一顿,“那一瞬间,我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就是我要复仇,我要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复仇!谁让我经历那样的痛苦,我也要夺走他的希望,让他痛苦百倍!”
明镜的脸上又重重挨了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上。
“现在你满意了吗?”舒风卿居高临下地问他。
“满意啊……怎么能不满意呢?”明镜捂着红肿的脸,笑容凄惨。他身上伤得很厉害,方才受九阳神功的冲击,明镜的内脏都受了伤,腹腔里翻江倒海般疼,毒素没有蛊王的抑制,在身体虚弱时会加快运行,他只觉心脏跳得像是擂鼓,四肢已经开始发麻,却还是任由自己放声大笑,“亲人离散,爱人远逝,坚持着自己三十年的信仰一朝化作泡影……哈哈哈!哈哈哈哈……唔!”
“闭嘴!闭嘴!”
舒风卿暴跳起来,愤怒地踢打着他的头和脸。明镜觉得胸腔里似乎传来肋骨被踢断的脆响,他大口大口吐着血,仿佛连肺部的碎片都要被他吐出来。舒风卿打得累了,掐住青年的脖子,将他提起来,明镜的喉管被大力收紧,他像离了水的鱼一样使劲挣扎着,脸色因缺氧变得铁青。
“父亲……明钰,是……一心一意爱你的人,而我……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们才是可以……陪伴你一生的家人。”他扣着舒风卿的手指,企图给自己争取一些微弱的氧气,“难道我……我和母亲加起来,也、也比不过那个三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虚无缥缈……的恋人吗?”
“若水才没有死!若水才没有死!”舒风卿怒吼,捏住明镜的手指因用力而泛出了白,“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有脸敢拿自己跟若水比较?”
“是……是吗?”
明镜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他松开手,突然放弃了所有的挣扎。果然是这样的,身为一个道具出生的自己,没有人会期盼他的未来,没有人会为他的存在感到快乐。他的出生,意义就是为了走向终结。
那就这样吧……这漫长又痛苦,不被人期待的一生,终于可以结束了。他缓慢地闭上了眼。能够在完成愿望的瞬间死去,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没有遗憾,他的脑海里还是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呢?那样地迫切和焦虑,像是心脏都被撕裂了一样地悲痛。
很快,明镜就意识到那不是自己妄想出来的声音,而且真真切切在耳边响起的,如同惊雷一般。舒风卿周身剧震,掐住明镜脖子的手竟松了开来,大量氧气争前恐后地涌入了明镜的肺里,明镜痛苦地呛咳着,顺着墙壁滑坐下去,却被一个人适时地揽入臂弯中。
“明镜!你感觉怎么样?明镜!”
那个人在呼唤他。啊,是那个人的声音,他即便死了也不可能认不出来……
因为那是尹峈峒的声音啊。
☆、诀别诗
微风轻抚在他脸上,带来些许夏日特有的暖意。他被那样的温柔抚摸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空气中浮动着安静与祥和,窗外传来知了悠长的鸣叫。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脸上,让他感觉到刺眼。他抬起手来想要遮挡,胸前微弱的痛意将他拉回现实——尹峈峒猛然翻身坐起,他摸到了自己的胸口,那处并非还敞开来透着风,而是被好好地缝合了起来,心脏在他的胸腔里,有节律地跳动着。
“你可算醒了。”旁边有一双手伸过来,按住他的肩膀,“躺下吧,虽然有护心功的运作,但毕竟你的伤刚治好不久,还是尽量避免激烈的动作比较好。”
尹峈峒顺着对方的动作,又躺回床上。照顾他的人是个年约十几岁的少年,穿着干净的护士服,正在旁边的面盆里拧着一块毛巾。
“……我没有死?”尹峈峒脑子里茫茫然的,完全把握不住情况,他喃喃着问道,“这里是药王谷?”
“这里不是药王谷,而且对于药王谷的人来说你确实已经死了。”少年拧干了毛巾,帮尹峈峒擦拭额头上的汗,“这里是风城郊区的一个小诊所,你被药王谷的人‘抛尸’后,我就把你带到了这里来。”
“是吗?”
尹峈峒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块一指长的伤疤,它愈合的时间不长,新r_ou_的生长带来难以忽视的麻痒,仿佛在时刻提醒他记忆中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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