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上坟,江逸特意问了江池宴这里的风俗。
和他料想的一样,这边没有盛大的祭祖仪式,但家家户户的男丁都要在除夕下午去祖坟祭拜,要把坟上的草烧掉,坟头加土修整,然后为已故的长辈供奉酒菜,磕头上香,最后再拉上几挂鞭炮,让已故的亲人们知道后辈们日子过得不错。这个仪式俗称“燎草”。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江逸第一次参加除夕燎草的仪式。
前一世,每年除夕,村里的小男孩们都跟着家里人去上坟了,只有他和一群女孩子站在村口羡慕地看。被嘲笑之后,他就跑回家趴到外婆怀里哭,边哭边问外婆为什么自己不能上坟,为什么村子里没有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外婆回答不出来,只能搂着他哭。
即使现在想起来,心情依然格外酸涩。江逸不知不觉地湿了眼眶。
苏云起把他往身边揽了揽,低声提醒:“小逸,到你了。”
江逸抬起头,这才发现一圈人都在看着他。
尤其是江池宴,眼中满是担忧,“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江逸赶紧扯开一个笑,解释道:“风有点凉,吹红了眼。”
三叔公面容严肃,持着一柱香递给江逸,“小逸,给你爷爷奶奶磕个头。”
江逸双手接过,对着江大和他亲奶奶的坟头拜了三拜,然后又把香插在香炉里,跪下磕了三个头。这都是江池宴提前嘱咐好的,江逸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无比虔诚,在这一刻,他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建文年间枣儿沟的江氏子孙,而不是那个从异世而来无根无依的灵魂。
江逸是这一辈中最小的,再下一辈都是没长起来的孩子,约莫有二十来个。
孩子们在三叔公的指导下跪在了指定的位置,恭恭敬敬地上香、磕头,完全没有往日调皮捣蛋的样子。
江逸发现江大旁边的那块地方明显空了出来,湿润的泥土也有下陷的迹象。他下意识地看向江池宴,发现江池宴也在盯着那处地方,脸色黑沉。
苏白生悄悄抓着江池宴的手,无声地安慰。
江逸突然想起来了,那个地方之前应该是江林母亲的坟头。族里想得周到,出了江林那件事之后,他母亲的坟也被拔了出去,扔到哪里就不知道了。这事儿当初江春材还给他提过一嘴。
江逸走到江池宴身边,抓住他的另一只手。
江池宴欣慰地拍拍江逸的肩膀,又搂了搂苏白生的腰,心情好了很多。
等到鞭炮响起的时候,刚刚严肃的气氛也缓和下来,就连三叔公脸上都带上了笑。大伙三五成群地说起了闲话。
江逸溜到苏白生那边,也不说话,只对着他调皮地眨眼。
苏白生含着浅笑,敲敲他的脑门。
江逸的心思,苏白生不用想就能猜出来。
按说江家族里上坟,本不该有苏家人什么事,可是苏白生却来了,他跟江池宴并肩跪在一起,云舒和大山就跪在他们身后。
云舒和大山坚持要跟着,说是既然过继到了小叔名下,就要尽儿子的本分。
这样的安排是江池宴提前跟族里商量好的,身为族长的三叔公并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这就意味着,不管有没有那一纸婚书,苏白生和江池宴的事就这么定了。
回去的路上,江逸又跑过去骚扰江池宴,“爹,你赶紧把小爹娶进门呗,人家都跟着你来上坟了。”
江池宴看了看身旁的苏白生,沉吟道:“等开了春吧,地里的活收拾好了,再盖几间屋子。”
“嗯!那就这么定啦!”江逸喜滋滋地应道。那样子比他自己娶媳妇还高兴。
江池宴和苏白生相视一笑,彼此间挨近了些。
苏云起把江逸拉到一边,一本正经地说:“明年我带你回苏家祭祖。”
苏云起并不是江家人,这次他虽然跟来了,却只是在一边看着,顺便打打下手,并没有磕头上香。此时,苏云起说要带江逸回苏家祭祖,自然不仅仅是表面的意思。
江逸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怎么不是我带着你?”
苏云起忍不住笑,边笑边说:“也行。”
大海几个在一旁听着,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挤眉弄眼。
江逸“切”了一声,紧走几步,不再理他们。
几个人却笑得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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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除子满桌子鱼和肉之外,最亮眼的就属那一盆盆肥嘟嘟的白面饺子。
江逸利用能够收集到的食材,做了好几种馅。除了全肉丸的,还有素白菜的、白菜肉两掺的、猪肉大葱的、韭菜鸡蛋的、香菇肉的,甚至还有一小盆马齿苋菜干掺着猪油的。
大海和大山抬着两张桌子拼到了一起,大人小孩满满地坐了一圈。
夏荷调好了酱油、醋、香油和蒜泥,分到每个人面前的小碗里。
老徐头忍不住赞了声:“老头子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讲究的饭!”
“你可别再叫自己老头子了,我听着就别扭。”小六笑着说道。
老徐头收拾齐整之后,一点都不显老。说起来他今年也才三十三岁,只比江池宴大一岁。
老徐头笑笑,“习惯了。”
江逸把最后一盆饺子端上桌,乐呵呵地宣布:“开饭喽!”
等到江池宴和苏白生动了筷子,其他人才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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